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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墮夢的聲音是shh!-36(完)是 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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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千萬小心。”

“小心魔神安格與它的不死爪牙。”

“彆讓它們知道你的名字,彆讓它們看見你的樣子。如果它看見你,如果它呼喚你”

錯亂世界靜止,流雲與昏睡的人群拚成鱷魚輪廓,孤高地懸浮半空。

無法乾涉亦無法融入,切斯特福恩低聲念誦童謠,頭腦混亂。

短暫的師從阿爾菲,他印象最深的是那本童謠書。

大篇內容描述以安格為首的魔神與神明庇佑的人類恩怨糾纏,而他難忘的原因在於,一般故事遵循時序從開頭描述至結局,那書卻另辟蹊徑,序章安插在末尾。

世界伊始,時空混沌,不分天地與晝夜。

諸神降生,各司其職,依仗神語造萬物。

那時芸芸眾生共用一種語言,而人與神實為同類。

某種意義上,人類更像是幼小的神明,被動地引領,也主動地模仿。

農夫會學著向果林原野低語,種出的果實比馬車高大,麥田比海波遼闊。親人相隔兩地,隻需對雁群傳音,讓飛鳥銜思念與虛像抵達遠方。

唯一顯著且絕對的差彆,是無儘之河劃分的界限。

沒人能成功渡河,神亦不會跨越流域。

“穹頂之下日月輪轉,時間之流雋永綿長,唯它是最可怖的利刃。人類害怕提及,諸神亦不願麵對。”

“其名為,死亡。”

腔調走偏,莫名有了詩人味道,切斯特唇角勾起自嘲弧度。

他又想起七年前被暗中處刑的伍德,或者說他記憶裡真正的賽倫斯。

對方偏愛繪製讀本,專門用來教另一個賽倫斯識字。

翻來看去,全是些古怪卻吸引人讀下去的篇章,如同腳不著地的幻影,寓言般的文體。

難怪特招阿爾菲喜愛。

但怪人阿爾菲偏袒甚至說鐘愛這個弟子,絕不止這一點。

目光下移,暗中物體輪廓清晰,隻是皆以詭異狀態轉化。

每眨一次眼,景象都在巨變。

或像那高塔忽然對折,或像山和斷崖垂直互穿,還有不知何時壯如野豬的兔,長腮長鰭的牛。作為僅剩清醒的人之一,他努力讓自己鎮定。

這簡直像做夢一樣。

不,他本來就在夢中。

“師傅,現在我們該怎麼才能停止這些。”

“師傅”

第一聲沒答複,切斯特轉頭,對方果然正與費思吵得不可開交。

兩人從理論學識辯到兒時成績,此刻如酒鬼互相瞪眼,進行最低級的人身攻擊。

眼看雙方即將動手,他連忙衝到中間。

“費思閣下,我先替我師傅賠不是,請您彆跟他計較。”他又立刻扭頭,“師傅,現在不是您吵架的時候,您之前說數量減少了,我剛剛在確認,雖然不及你準,但確實有生物、不、是所有存在物的個數真的在減少,我們怎麼辦”

一口氣倒完,他做好被當出氣筒的準備,所幸費思笑眯眯退開,阿爾菲僅甩了一記眼刀。

“什麼都不用做。”阿爾菲的深色雙目遠眺鐘塔,那的磚塊正以匪夷所思的跳躍式清空。

“不是都告訴你了嗎,我們都活在夢裡,可真正在做夢的人並不是我們。現在那個主人要醒來了,要麼是改主意想做彆的夢了,那一直以他夢境為常理的我們,現在等於被拔掉腿的螞蟻。總之,反抗也沒用,乖乖等著就是。”

切斯特咋舌,被另一人搶過話頭。

“這位天才用彆人的釋義真是信手拈來啊,有考慮過給我署名麼”費思似笑非笑,有意點道。

“你提出的”阿爾菲再次針尖對麥芒,眼神如冰錐,“笑話。分明是你醜人多作怪,頭頂裝豬腦,搶先說一通亂七八糟言論,敗類,可恥,該死”

“那這麼說,我其實還是在速度上勝過你了”

這樣都成了導火索,切斯特扶額直歎氣,抬起手臂幾秒,他瞥見指尖綻出的銀白花骨朵。

第一下迷惑眨眼,褐色根係攀上小臂。

第二下蹙眉,整條右臂散作藤條。

吵架那對冤家默契十足,一人抽刀劈砍,另一人抬腳飛踹斷肢。

看著自己空蕩蕩的右膀子,切斯特沒感到疼,他像割舍掉某種舒適快意,搖搖晃晃跪倒,悵然若失。

觀察傷勢片刻阿爾菲直起身,惡狠狠收刀。

“定力不足還差點把老朽搭進去,先前特地拉你一把簡直浪費我的力氣。”

“話不能這麼說,兄弟。”費思拍拍青年肩,攙起人反駁,“不是誰都能抵抗得住誘惑的。除了沉溺過去的你,和受困未來的我。可以說,是兩個孤高鬥士”

和剛重逢時相似,阿爾菲不否認,緘默審視著對方。

年輕時他血氣方剛,不願受擺布也不想過框定的人生,於是為滿足求知欲而觸犯禁忌,也為離開古板的家起航。

沒人知道他那天看見了什麼,就像沒人懂得他拋棄一切的決意。包括被他拋棄,也選擇拋棄他的家人。

誰曾想,全族裡他最瞧不起的家夥竟成了僅有的同伴。當然,他清楚對方也恨得他牙癢癢。

阿爾菲仰頭,發出奇怪的嗤笑。

“不。”

“你我僅僅是兩隻被掐去頭的蒼蠅。”

“兩個在已經瘋狂的世界裡各自掙紮,鬼哭狼嚎的瘋子罷了。”

本應續上調侃,費思失語怔神,些許驚恐為他的不變假笑增色。

森冷懼意來自被喚醒的過去。

他曾聽過一個沒頭沒尾的笑話,關於兩個拚命想逃出堡壘的瘋子。

一人患有遺忘症,一人成日夜裡夢遊,而他們有著同樣強烈的,對外界的渴望。分明他們一次也沒見過門外世界的全貌。

他們嘗試越過高牆,傷得遍體鱗傷,還因此反目成仇,互相猜忌,卻始終不知通往外麵的門從未鎖過。

“從前,有個地方。”

“兩道高牆封閉的要塞。”

“這裡關著瘋子,傻瓜,各種天生或後天不正常的人們,時而像野獸整夜怪叫,時而學著植物砂石詭異靜默一天”

亦揚頓挫念著開篇,擇明手執斷刃,悠悠踱步。

比起追殺獵物,他更像飯後遛狗的貴婦,走走停停捋順發絲,時刻保持得體優雅。

周圍不見花草綠蔭,是以墨黑為底的過去投影,放映真實發生的幕幕。

在前一天路過的士兵,幾年前歇腳的旅人,數十年、數百年前於某天彙集的各色人物,他們猶如膠片疊放,同時出現在同一場景,同步重演著當時經曆。

層層虛像中,某道紅色身影跌跌撞撞前進,他時而衝刺快跑,時而栽倒爬動,始終拉不開和擇明的距離。

z您看起來並不想馬上結束鬼吃人遊戲

被係統指出,擇明指尖點了點空氣,與他鼻梁平齊。

“太心急而囫圇吞棗,是嘗不出樂趣滋味的。”

z所以在現在的您看來,複仇也是您的樂趣其一

“複仇。”

輕念的短詞像被無限放慢的步子,擇明順手拂開飄來的飛石虛影。

“我說的不是我。我的還擊已經結束了,我不過是等某位旅客閣下回來,與我分享他的見聞,他的感受,他的願望。”

z您是指忘記自己的死神,您一早就認定的主角

擇明“我就當你是以疑問的口吻了。否則我瞞著你那麼久卻沒一點用,多丟麵子。”

z您曾說過,您絕不是仁慈的人

z而仁慈從來不是形容人類的

簡短兩句無疑是故意打他臉,青年則甩動手腕,看刀刃輕盈旋轉,看倒影笑靨如花。

“又來了。你就是這點讓我難以割舍,你是怎麼做到既讓人討厭得牙癢癢,又能招惹歡心的”

z多謝誇獎,主人。我就判斷為您是稱讚我了

青年行動停滯了片刻,但捕捉這須臾改變,對依附他的係統來說易如反掌。

它能探查到對方吸氣吐氣,冗長沉悶,隨即不加掩飾地笑兩聲。

“好吧。看來前次定下的比賽你我分不出勝負了。平局一次,幫我記著。鑒於你在我這已經失去大部分功能意義,z。”

語畢他揚起右手,弧形刃片蕩出幽光,繁雜虛影刹那間衝散,剩下一人為主角的過往。

第十三任姆納非格拉法葉,現在四處逃竄的紅衣老人,幼時就天資聰穎是族中佼佼者,年僅十八歲就襲承祖先之名,包括依附於它的財富、人脈、權力,還有一份代代相傳,留存至今的遠古記憶。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先生。”

途徑繼承儀式,擇明穿過肅穆人群滿臉堆笑。他遠遠詢問。

“是什麼促使您做出決定,要和先輩做出同樣的選擇”

旁邊畫麵飛閃,搶答了話題。

那裡的紅袍青年風華正茂,他召集全族宣講,高舉法杖指揮的沒有,像極了那機警牧羊犬。

“為了我們阿卡夏,為了已經被神靈拋棄至絕地的人類,我們必須再一次找到它,留住它。”

“而我們必須記清楚一點,隻有能幫我們延續希望之人,才應當是我們所求的希望,才是應當延續的”

演說一如曾在輝煌聖殿,在密閉馬車內,他的堅毅是眼底燃燒的火團,那種明亮給予太陽般的錯覺,引來敬畏和順從。

回憶的正主跌倒在黑色平地,抓緊半截杖柄扭頭。

仿佛羚羊被逼進絕路,老者繃緊肌肉麵對天敵,一頭殘暴嗜血的捕食者。

捕食者一席黑衣,身影幾乎融入四周,似詩人劃撥琴弦,邊說邊笑。

“為了要抓住希望而團結地人為甄選,囚禁希望本身。”

“為了讓囹圄合理而用崇高包裹謊言,框定福音本意。”

“恕我冒犯,先生。打從第一眼見到您,我對您就無比厭惡。您讓我久違地想起位故人,他已經去世很久了,在我心裡。”

兩側虛影晃蕩,正是白金使徒洛倫佐帶啞巴男孩覲見的當日。看著那一大一小的人影和過去的自己,姆納非格定神緩緩後退。

“你不是賽倫斯,也不是伍德。”

事到如今再強調這些也無意義,老者仍高聲重複道。

“你根本不是他們”

“你不是跟著洛倫佐來的,你”

擇明的淡然使對比愈發顯著,也令對方漸漸斂聲,最終吼道。

“你是誰”

“您的判斷力,我由衷敬佩。”誇讚的語氣平淡,擇明右手搭上胸襟,“在下隻是途徑於此的旅客,是擅長嘩眾取寵,並以此為樂的醜角,或許用您的話來說更合適點不可饒恕之罪人”

姆納非格愣住良久,如關節生鏽的木偶遲緩起身。

“怎麼樣的。”

“你來的地方,怎麼樣的”

擇明先回以微笑。

我能好心給這位先生解惑麼,z

“十分無趣的地方,先生。”他不等答複搶話,邁開步子。

“老實說,根本比不上您苦心孤詣維持的聖域。在那我可喝不到綿軟爽口的小麥酒,吃不到香脆酥軟的烤牛舌。”

“這有數之不儘的寶藏,用之不竭的靈泉,這個世代,是離本源最近的高塔,你們不都這麼說麼”

姆納非格步步後挪,試圖找到安心的支點,哪怕是堵牆壁。可事實是四周隻剩下了他和眼前自稱旅人的外來者。

“你想要做什麼。”他又用問句嚇退道,“你毀了這一切你毀了所有東西包括萊維他”

“我剛才不是回答您了可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擇明指腹摁壓刀刃,稍稍施力印出紅痕,這一行為引發了老人眼中的情緒異動。

“好吧,那讓我們換個簡單的說法。是什麼促使您做出決定,要和前人做出同樣的選擇,去囚禁一個神。”

人類囚禁神明,簡直荒謬至極,姆納非格再次憤憤甩手。

“胡說一派胡言你以為我會中你的計你什麼都不明白”他厲聲否認,“是它願意留下來的”

“它願意為我們留下的”

“因為這就是它該為我們做的,不是嗎”

音浪迭起,隱約傳出這片無底黑暗,驚醒沉眠中的生物。

而那灰雀倏然振翅,掠過切斯特三人上空。

“鳥”阿爾菲驚疑道,“怎麼這種時候還有”

費思繼他之後仰頭,望著灰雀前行的方向。

“你說過,你的弟子是不受死亡禁錮的人。那你知道他現在在哪”

“不知道。”阿爾菲爽快承認,“彆說他的位置,以前他從哪來到哪去,我也一概不知。我能找到他,純粹是他為了照顧那小惡毒蛋不想動。不然我早就先拴著他跑了,把我囤積的謎題討教完。”

聽出其中的驕傲與敬意,費思覷了一眼。

“這也太古怪了,不是麼。連長老都遇到和你相似的情形。他看不穿他,哪怕是皮毛。”

這也是為什麼他費思李恩能在七年前逃過一劫,沒被當成共犯。

“你居然拿那孬種和我比”阿爾菲扭頭,聲音充滿難以置信的怒意。

“哎呀抱歉,我忘記你的比較不靠譜。論準確和真實度,或許長老先生更勝一籌。畢竟他觸及的是靈魂的記錄。”

“你要笑死我還差點火候。靈魂的記錄,哈那玩意兒可是和人一樣會騙自己的,明明我的才是”

新一輪互嗆在即,切斯特強忍困意出聲。

“你們快看,那裡、有東西。”

豔紅列車在夜裡尤為刺目,美麗也散發危險邪氣,它模仿毛蟲爬上鐘樓,沿外牆轉彎,乘空氣減速,準確降落三人麵前。

車燈明亮,一左一右恍若日月,滾滾煙霧擁有真實焦味,是種嗆鼻的香氣。

麵對詭譎列車,三人躊躇不定,直至灰雀從煙囪落至門框,歪著腦袋小步跳。

“來不及考慮了。”費思望著後方歎道,“不想變得和他們一樣就隻能上去了。”

沉睡的人,倒懸的樹,傾斜的房屋,除他們外的所有事物已變得完全超出想象。

磚塊長出牙齒眼珠,無意識的咀嚼和眨動,古樹根係成了人腿,起伏的肌膚猶在呼吸,而人類原來的軀體徹底失常。

有的模樣接近魚卻身披羽毛和凸起的肉刺,有的好似蛇獅拚接,中間乾脆雜揉,集合多種生物特性。

上車逃難順理成章,但他們發現自己不是第一批乘客。

車頭副座位,某道身影隱約可見。

兩名李恩家的怪人尚在防備,就切斯特驚呼道。

“那個木偶”

初次抵達阿卡夏,住進白牆小屋,他用當時第一次拿到的錢買來這木偶送人。

曾親眼看過它修補後的模樣,即使放大數倍切斯特也絕不會認錯。

“是伍德、是賽倫斯的木偶。”

他的話並未讓另外兩人放鬆警惕,可還沒查看列車就忽地啟動,三人頓時東倒西歪,勉強坐穩。

乘坐和觀看體驗截然不同,他們好像化成列車在這夢中上下翻轉,飛衝雲霄,速度快到穿堂風有了實體,割破衣角臉頰,快到時間仿佛也被甩到身後,讓人喪失意識。

掙紮中無意的一瞥,阿爾菲不再冷靜。

窗外到處林立巨大身影,他憑自己的知識和語言根本無法描述。

太渺小了。

他在那些存在麵前堪比沙礫。

那形象,那聲音,令人懷念且畏懼,是在胎中傾聽母體外的呼喚,是小小的腦殼中初次構建的世界雛形。

礙於狂風,他說不出唯一符合的猜測,隻能和費思一樣瞪大雙眼。

他們看著這些巨人打造天地,雕琢生命,但能感覺到那並未傾注多少情感。

它們似乎在完成一項使命,或該稱之為任務。像人圈養雞鴨,馴養狼狗,目的性極強的抉擇。

然而所有生物中,人實在太像它們了,像到能在某天學會他們的語言,開始自己馴服其他存在。

他們甚至造出工具,蓋起房屋,這些它們指示之外的新事物,逾越它們的掌控。

若不是壽命短暫體質脆弱,他們最終會達到何處

“最開始,是因為他們創造出了戰爭。”

嗓音模糊,不大不小,照舊能在呼嘯狂風中引起三人震動。費思艱難扭轉,瞥見木偶背影。原來是它在說話。

“我們沒有阻止。所以,以戰爭為首的子代神明就這樣誕生了。”

風景飛馳,光怪陸離,在搶奪和報複中,古時人群上演著而今看來陌生卻也尋常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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