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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正14年,初春。
東京市郊伊莎療養院內,庭院中的草木已經伸展出了新枝綠葉,環顧四周,一派春意盎然。
療養院警衛森嚴,旁人不得隨意進出,最初由英國人出資建造的高級療養院,如今已成為專為權貴階層服務的地方。其中最出名的服務,是看管那些犯了錯事卻因家族力保而免於牢獄之災的華族,將他們以精神不穩之理由困在此處長期“療養”。
今日,幽靜的療養院又迎來了探望“病人”的家屬。
早已曆儘風霜,如今衰老瘦弱的誠夫人,在下車後仍固執地撐著木杖,由一位身著素雅和服的貴婦人攙扶著前行,身後跟隨著兩位穿灰色西裝的男人。
一行人緩緩地跟在一位白衣護士的身後,一層層階梯上著來到高層,在略陰暗的走廊裡經過一道道房門後,終於走到了這層的儘頭一扇由外緊鎖的房門前。
護士小姐在打開門鎖後,便麵無表情地轉身,朝他們俯身鞠躬離開,將這個空間留給他們。
房門輕輕推開,昏暗的房間窗簾緊閉,一個披頭散發穿著病服的女人,如驚弓之鳥般蹲躲在病床的另一邊,隻露出恐懼的雙眼看著他們。
而她在發現誠身邊的那位貴婦人時,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立即衝過來撲倒在貴婦人身上淒厲地喊出“姐姐”
她恐懼地睜大眼睛對貴婦人說“姐姐這裡有蛇啊真的有蛇它們要吃了我”
“我好怕,我不要待在這裡,我不要待在這裡,我不要死,快,快帶我走求求你帶我走吧”
貴婦人麵露不忍蹲了下來攬住她,哪怕眼淚快要落下,也依然勉強笑著對她說“愛世啊,這裡沒有蛇的,彆怕彆怕。”
“快看看誰來看你了,是外婆哦,是外婆來看望愛世了。”
“外婆”這女人看著貴婦人,不太理解她的意思,她們什麼時候有外婆了
“來看我她為什麼要來看我”
“看我什麼嗯是來看我笑話的麼”不知想到了什麼,這女人的臉漸漸扭曲了起來。
“你們是在耍我嗎”
這女人像被激怒了,突然站了起來猛地推開貴婦人,全然不顧她姐姐被推倒在地,一邊尖叫一邊砸著房間裡她所有能夠到的東西,被子床褥被扯出一道道口子。
“行啊看啊,你們不就是想看我這樣嗎現在滿意了吧啊哈哈哈哈哈哈”這女人開始狂笑。
“愛子姐”一直站在她們身後的其中一個男人,見狀趕緊上前扶起倒在地上含淚的貴婦人。
看著眼前這個瘋魔的女人,誠夫人不敢相信她是良子的孩子。
“愛世她怎麼變成了這樣”
其實她很愧疚,當年良子在臨終前,緊緊抓住她的手說“母親大人,求你照看我的愛世吧,隻有你可以照顧好她了求你了”
可在良子的葬禮結束後,她想帶愛世回森安時,看到這孩子有父兄姐姐們的悉心照顧,似乎並不怎麼需要她,若是強行帶走總覺得有些不妥,心想這孩子在至親身邊成長也許會更好。
沒想到,多年不見,這孩子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多麼,多麼可憐的孩子啊,不是答應過會好好照顧她的麼”誠內疚地低喃。
而剛扶起貴婦人的那個男人以為誠夫人是在指責他們,就克製不住怒火反駁道“外婆大人,還不夠好好照顧她麼”
“修源哥和愛子姐就是太照顧她了,要什麼都給她,什麼都肯為她做,什麼錯都為她遮掩,才把她縱容成現在這幅自私自利的樣子。”
“阿健彆說了”愛子急急拉住他,打斷他,怕他說的話會再次讓愛世失控,但阿健依然不管不顧地指著愛世說。
“像個隻會吸血的魔鬼,拖累整個家族墮入深淵,誰都得順著她來,必須什麼都得滿足她。”
“彆人一有什麼比她好的就眼紅嫉妒,比她漂亮不行,比她受歡迎不行,比不過人家就陷害她們傷害她們。”
阿健瞪著她,而那女人卻一臉無所謂地哼著。
“就因為淳樹哥不喜歡你,你就敢拿刀傷他喜歡的人你可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小姐啊”
“但又怎麼樣呢,哪怕她現在這個樣子,大哥和姐姐依然要護著她,不惜花巨大的代價把她弄到這裡,要不然她早在監獄裡待著了”
阿健泄憤一般把全部都說了出來,而愛世看著此時喘著氣的他卻噗地一聲笑了出來,笑他像個傻子一樣。
誠夫人看著愛世和阿健,再看向身邊捂著臉哭泣的愛子,以及一直沉默站在他們身後的大哥修源,悲痛地閉上雙眼。
他們都是她的孩子們啊,都是良子的孩子啊,為何會變成這樣。
彼此靜默了許久。
誠隻能歎息地對他們說“就讓我帶她離開這裡吧,我會帶她回鄉下老家去,從此讓她遠離這裡,今後就由我來看管她吧。”
“是我,辜負了良子的囑托這本就該是我做的,我卻沒有做到。”
那女人一聽到誠夫人想要帶她走,便立刻又撲了過來“外婆,外婆快帶我走吧,這裡太可怕了,你看這裡的人都瘋了”
“很抱歉外婆大人,請恕我們不能答應。”一直沒開口的大哥無奈地拒絕了誠夫人的請求,即使是這樣的妹妹他也沒有辦法,且無法放下。
“愛世今後,都隻能待在這裡了,如果愛世沒有好好待在療養院裡,那幾個家族的人是不會放過久生家的。”
“還有姐夫姐夫也希望愛世能好好待在這裡,不能再讓她為難愛子姐了。”
“彆擔心外婆,等她情緒穩定下來了,會理解我們的。”
其實修源也痛心,自己從小疼愛的妹妹如今變成這樣,他也不知道怎麼了,但如今再怎麼反思都沒用了。
“抱歉打擾了,愛世小姐該休息了,請諸位出來吧。”先前帶他們過來的護士小姐端著醫療針具,敲了敲房門對他們說道,身後還跟著兩位護士。
愛世在看到護士盤中的針管後臉色大變,不停地搖頭後退,一直退到窗邊,尖叫嘶喊著外婆快救她離開這裡,這裡有蛇要來吃她了。
誠夫人在修源有些強製的攙扶中走出房間,她不斷回頭望著愛世,直到護士將房門緩緩關上,她的心臟驟停了幾拍,但也隻能帶著無奈和遺憾離開。
所有人都沉默著,但誰都沒有想到,剛走出療養院的大樓,身後就傳來了愛世淒厲的尖叫聲。
“不要,啊”
接著他們抬頭就看到愛世被人從高層的窗戶裡推落了下來。
最後。
庭院四周依然是生機盎然。
而愛世卻躺在地上,睜大著雙眼。
鮮紅的血液自她身下源源不斷地漫出。
最後,溢滿了誠的記憶。
“愛世”
誠倏的從夢中驚醒,立即從床褥上坐了起來,神情還有些恍惚。
天還沒亮,室內還是青黑昏暗的。
誠的老侍女阿葵早已起來跪坐在素麵拉門後,聽到了她的響動,便用低沉的嗓音問“夫人,又做噩夢了麼”
誠回過神後按了按眉間說沒事,不用擔心,問她今天是什麼時候了。
葵說“夫人,現在是寧治39年,二月二十七。”
“原來已經二月二十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