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越泡沫時代!
親手布置的餐具,要再親手擦乾收回去。
親自掛上去的彩帶和氣球,要再親自取下來。
招待客人這種事,就是布置與複原,裝飾與破壞。岩橋慎一心裡默默想著,先取下畫著兩個超大驚歎號旳那塊紙板,為這好不容易準備的裝飾隻用一次就處理掉感到可惜。
……這麼想東想西多愁善感,可見他此刻工作得有多不上心。
岩橋慎一正磨著洋工,聽到中森明菜問他,“慎一那時在想什麼?”
他往下瞄了一眼,“什麼?”
“就是送我和有希子醬回家的時候。”她抱著那塊岩橋慎一遞給她的紙板,兩個超大的驚歎號在她懷裡,看上去頗有幾分滑稽。
不過,岩橋慎一想,她懷裡抱著的不該是兩個驚歎號,應該是兩個大問號。
但或許,兩個大問號其實寫在她的眼睛裡。看這樣子,不太好用一句“不記得了”糊弄過去。岩橋慎一又取下那個寫著“う”的紙板,糊弄她一句彆的,“大概是在想些什麼自作多情的東西吧。”
中森明菜“嘁”了一聲,倒打一耙,“真小氣。”
剛才那個故意捉弄人的又是誰?岩橋慎一不緊不慢,逗她玩,“不然呢?畢竟那時候,跟明菜桑還不太熟。”
一口一個“明菜桑”的。
中森明菜半是無語半是好笑——以前可不知道,這男人其實又小氣又記仇。
岩橋慎一把那個“う”遞給她,“但明菜桑就寬容大量。”——就算被逗弄了,也還配合著他現在的工作。
“少來了。”中森明菜又抱住這個“う”,有點不服氣、但偏偏也沒辦法,嘀咕他,“反正,我心裡想些什麼,慎一你一下子就都看穿了。”
岩橋慎一覺得她的話誇張,“……哪有那麼玄的事?”他開玩笑,“要是真的什麼都一下子就能看穿的話,一早不就知道自己是在自作多情了。”
“慎一真的認為,你是自作多情嗎?”中森明菜從他手裡接過了那個“と”,到底按捺不住,生怕這句“自作多情”的玩笑成了真的。
岩橋慎一又把手伸向“で”,猶豫了一下,“說實話,其實沒有想那麼多。”他取下這塊紙板,“隻是覺得能見到你很高興,能送你回家也很高興。”
“自己覺得高興,這樣就夠了。”他把紙板遞過去。
至於是自作多情,還是在想同樣的事,至少在那個時候並不重要。他是因為自己想要往中森明菜那邊靠近,所以才付出行動。並非是覺察到能從她那裡得到什麼,所以才走過去。
中森明菜揚著頭,凝視說著這番話的岩橋慎一。
其實,她自己也不是不知道追問這種舊事的女人不討人喜歡,但是,也不知道是出於怎樣的心意追問這些,哪怕自己先為此承受一陣沒來由的——生怕成了真的焦急。
她愣著神,岩橋慎一揮了揮手裡的那個“で”,示意她接過去。沒得到回應,出聲問她“在想什麼呢?”
中森明菜回過神,目光從岩橋慎一的臉上移開,去看還沒取下來的紙板。那句“おめでとう!!”,現在隻剩下了“お”和“め”。
她忽然笑了,重又看著岩橋慎一顯得迷惑的臉,指了指他手裡的紙板,和他說,“這個是‘で’。”
岩橋慎一聽著她小孩子似的發言,問她,“不然還會是什麼呢?”
“嗯……”
中森明菜眨了眨眼睛,接過他手裡的紙板,“で的話,是出會い(相遇)。”能夠與他相遇,相遇本身,就是一份幸運與幸福。
她心想,自己一定明白,岩橋慎一所說的“這樣就夠了”的心情。儘管那份“這樣就夠了”的心情,漸漸開始不知滿足,想要更多、更多,直到心意相通,相愛相守。
一旦伸出手去,一旦被擁入懷中,就成了個貪心的女人,連明知說出來會不討人喜歡的話,也不加克製的脫口而出。……但這個人是岩橋慎一。
岩橋慎一讓她的突發奇想逗笑了。他取下那個“め”,遞過去,“這個呢?”
中森明菜歪了下腦袋。
岩橋慎一便也跟著開動腦筋,“めぐる季節(四季更替)?”他忍俊不禁,“又是季節、又是相遇的,像在寫歌詞一樣。”
話音未落,收獲女朋友一記在看搗蛋鬼的目光——好吧,又成沒用的絆腳石男朋友了。岩橋慎一閉上嘴,等著聽中森明菜的答案。
“め……”她靈感一閃似的,說道“愛(め)でたい。”
“可喜可賀?”
中森明菜搖頭,揚眉吐氣似的,跟岩橋慎一顯擺自己不知道哪裡學來的小知識,“是‘美好可愛’。”
“形容人的話,是‘容易受騙’吧?”岩橋慎一吐槽。
中森明菜瞪他一眼,振振有詞,“在《竹取物語》裡,可是‘美好、值得珍愛’的意思。”她顯擺完了,得意洋洋,隻差叉個腰。
但岩橋慎一卻對另一件事深感意外,“你還讀《竹取物語》?”
倒也不是他關注點清奇,主要是他這個歪果仁對彆的也不了解。
“……”
這種把人當成笨蛋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小學渣中森明菜好不容易在仿佛無所不能的男朋友麵前露了一手,結果忽然意識到,自家男朋友壓根沒有因此感到佩服——哪怕一丟丟。
……不僅如此,還有點被他暗戳戳嘲諷到了的微妙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