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顧餘生看見這樣的陣仗,心中曾經向往,且覺得有些神聖的聖院,以及眼前的敬亭山,在他看來,並沒有傳說中那麼高大。
他很不喜歡被人居高臨下的盯看,那藐視的神色以及周圍那一雙雙俯瞰眾生的眼眸,讓他覺得聖院也不過如此。
他不在意此山多高,聖院有多神聖,可他在意身旁的莫姑娘。
“是。”
顧餘生回答道。
“莫大儒是否有東西放在你哪裡?”
“是。”
顧餘生依舊回答得簡潔。
“交給我吧。”
韋仲伸出手。
他甚至不願意多往前一步。
顧餘生冷靜道:“請問莫前輩可在聖院?”
“怎麼,你不信任本座?我是聖院大教諭,韋仲是本座的名字,你應該聽說過的。”
韋仲眯起眼睛。
顧餘生拱手道:“抱歉,青萍州是小地方,很多人的名字,都傳不到青萍州去。晚輩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還是希望親自見到莫前輩。”
韋仲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
莫晚雲並站在顧餘生身邊,說道:“請問大教諭,我爺爺是否已從萬妖城歸來?”
“尚在途中。”
韋仲對莫晚雲的態度,顯然要比對顧餘生要好許多,但他依舊端著架子。
“莫小姐,你與這小子同行,最好勸勸……”
莫晚雲立即打斷道:“大教諭,他的名字叫顧餘生,既然你知道我與他同行,當知道我與他同心。”
不等韋仲接話。
天空中有一道威嚴的聲音飄然傳來:“到底是女娃子,看了山那邊的景色,就忘了山這頭的景色,遇見山外的人,學會把胳膊肘往外拐,難道我聖院之中,無年輕好男兒了嗎?”
“院長。”
天空,聖院眾人拱手行禮。
禮院墨星飄然而來。
一瞬間,顧餘生隻覺一股浩瀚不可抗爭的力量形成一個無形的籠子,將他罩在裡麵,前方穿著黑灰兩色衣服的老者,那一雙深邃的眼眸,好似能洞穿自己身上所有的秘密。
就在此時。
身後的老牛哞叫一聲。
它的身上,泛起蒙蒙浩然之氣,它的身體迅速變大,眨眼間變成一尊千丈之高的巨牛蒼影,它的牛角,仿佛隨時都能將敬亭山直接摧斷,它的眼睛,如浩海中的兩盞燈。
它的四蹄泛起狂風。
將天空中八境以下的人全部吹飛。
八境的聖院學官,教諭等等,皆是以手撫麵,袖袍鼓蕩,苦苦支撐。
大教諭韋仲受到正麵的黃蒙氣息席卷。
蹬蹬蹬的後退數步。
他每後退一步,腳下都會發出沉悶的音爆,他的骨骼咯咯作響,臉上露出駭然。
墨星長袍飄搖,倒是一步未退。
但他臉上的傲然早已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恭敬,他抱拳行禮,高傲的頭低下去。
“牛兒,回來吧。”
更加蒼老的聲音從學海深處飄來。
聽見這一道聲音,墨星帶頭,朝那聲音方向半跪下去。
“老先生。”
天空的老牛,逐漸泛起層層金光,身影縮小,它回頭看一眼顧餘生,又看一眼莫晚雲,歡快的揚起牛尾,踏進雲海迷霧,金影化作一點消散。
“夫子曾托我看守書樓,既然書是從我這裡借出去的,由我收回來最為合理。”
雲海隻有聲音傳來,不見身影。
嗡嗡嗡。
顧餘生背後的書箱,那一冊冊的聖人經典向雲海飛去。
墨星打量著顧餘生背後的書箱,說道:“老先生,這書箱萬匣,也是我聖院的東西。”
“錯了,那是我贈予故人的,哪有收回來的道理。”
雲海中,那一冊冊書散發出浩然之氣,灑照在敬亭山上,灑照在每個人的身上,灑照在每個人的心裡。
書冊上方,有霜發如雪的老書童端坐,他的聲音悠悠回響:
“萬年前,天下智慧未開,人皇劍起畎畝,魯聖以版築為書,禮聖覓道於魚鹽之地,兵聖以蟻為師,夫子遊曆天下建院於此山,廣開山門納天下為士,跋山涉水求學之士皆為門為客,萬年後,禮可廢呼?山不可進呼?”
禮院院長墨星聞言,以雙手托於身前,拜道:“老先生教訓得是。”
書冊上的那一道身影飄然遠去。
天象消散。
墨星起身不言,袖袍一揮。
飄然遠去。
大教諭穩住身形,腳終於踩在地上,對顧餘生看了幾眼,餘光看向顧餘生身後的書箱,對身後的一名禮官道:“既然是客,請入聖院好生招待。”
“是,大教諭。”
韋仲帶著一乾人等離去。
顧餘生與莫晚雲相看一眼,各自心若明鏡,並步向敬亭山。
這一路跋涉千山萬水。
上敬亭山。
就算隻能看一看風景。
也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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