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阿月發現了更奇怪的地方。
她的哥哥張無,也是如此。
張念念每個月的上半個月身體都很差,下半個月就會變得很好。
而張無和她全然相反,張無在張念念身體差的時候身體特彆好,在張念念身體好的時候他的身體就會特彆差。
張念念也發現了阿月經常偷偷跟著自己。
於是在某個月的月中,正逢張念念身體好的時候,出手抓住了一旁偷窺她的阿月。
阿月從誓死不從奮力反抗到視死如歸躺平享受,僅僅用了兩分鐘五分鐘。
那天是滿月,所以張念念給它起名叫,月亮。
小月亮。
從它有了這個名字開始,阿月便常常陪在她身邊。
水田神社裡生活的人也就神主一家和張無兄妹,所以也沒人拒絕這隻名為小月亮的流浪貓的到來。
當時張念念七歲。
阿月一直以為張念念是個天真可愛又帶點調皮的小姑娘。
直到有一次深夜裡。
在屋頂上百無聊賴的阿月,看到小小年紀的念念鬼鬼祟祟出了門。
為什麼用鬼鬼祟祟來形容?
大概是因為她手裡拿著一個用紙包包著的東西,還放輕了腳步時刻警惕的樣子,太不正常了。
阿月跟在後麵,以為她是半夜去上廁所。
結果張念念一路出了水田神社到了山下的村子裡。
然後趁夜色正濃,張念念身手敏捷的爬上了一戶人家門口的大樹,順著大樹,翻牆進了那戶人家的院子。
阿月記得這戶人家。
前幾日他們來水田神社上香,似乎是提起了月圓節村子裡祭祀的事,因為張念念和張無並不是這個村子裡的人,所以他們主張不讓張無兄妹參加祭祀。
為了避嫌,甚至祭祀當天還要把他們關進柴房。
說著說著,越來越過分。
水田神社裡神主一家的吃穿用度,來自於神社香火錢的一部分,這件事是自古以來的規矩。
這戶人家作為村子裡的村民,理所應當的認為張無和張念念既然是吃神主一家的飯長大的,自然等同於是吃村子裡所有人家的飯長大的。
那戶人家主張讓這對還沒成年的兄妹,以後的日子都要來山下的村子裡給大家打“義工”,也就是乾活,相當於報恩了。
張無稱,報恩的話自己可以去,不能帶上體弱的妹妹,那戶人家卻喋喋不休的糾纏了好久。
雖然這件事最後還是被神主拒絕了,但張無和張念念因此也受到了村裡一些刻薄村民的排擠。
阿月跳上牆頭,卻看到了張念念在往這戶人家的水井裡倒什麼東西。
就是那紙包裡包裹的白色粉末。
因為村子裡都比較迷信,就算有水管,大多數人家還是喜歡吃井水。
倒完之後張念念原路返回,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又回了水田神社睡覺。
阿月也不知她倒了什麼,當時也沒覺得奇怪,可第二天村裡就傳來了喪訊。
就是那戶人家。
阿月聽村裡人說,那戶人家裡的人突然全都發了瘋,當家做主的那個男人拿著菜刀砍死了全家上下,最後他也被自己的妻子用砍刀劈中了腦門。
連老帶幼七口人,說沒就沒了。
醫院和警局的人檢查發現他們家的人都食用了一種毒蘑菇裡的毒素,這種毒蘑菇就生長在山上,雖然不常見,但祖祖輩輩下來,大家也都知道。
排查了一圈,最後給案子定下了這家人誤食了毒蘑菇。
雖然解剖結果是他們的胃裡根本沒有毒蘑菇的痕跡,但毒蘑菇的毒素存在並不是騙人的,而且這裡沒有監控,這家人的名聲也很差,沒辦法找凶手,就這樣草草結尾了。
阿月這才知道,原來張念念投進去的,是毒蘑菇的粉末。
它之前見過張念念大半夜打開窗晾曬蘑菇片,但它也沒往這方麵想過,畢竟一個七歲的小姑娘,怎麼可能有這麼多心機。
把毒蘑菇切成片在兩三天之內風乾,然後碾碎成粉末投進水井裡。
說出去彆人也不信這是一個七歲小姑娘能想出來的。
自這之後,阿月再看張念念,莫名多了一絲的恐懼。
張念念依舊和以前一樣天真又可愛。
阿月提心吊膽很久,張念念都沒有再做過壞事。
直到她十歲那一年,錢振說的那件事。
張念念偷藏火石和油,半夜下山燒死那一家人的事。
十一歲,快入冬的時候。
張念念徒手用一根鐵簽殺了一匹狼,雖然那隻狼的體型並不算大,但這也已經是超出了正常十一歲的人類的能力了。
阿月看著她拿起石頭,把那匹狼的腦袋砸的稀碎,然後隔天一起和張無路過這裡,假裝驚訝的看到這裡有一匹狼的屍體,再跟張無一起把狼帶走。
那匹狼被張無剝皮做了兩條圍巾和兩副手套給他和妹妹戴。
阿月知道張念念內外是個又狠又壞的人,但張念念平常的時候實在是太好了。
對身邊人真誠可愛,對它又溫柔又好。
阿月也時常懷疑,到底哪一個才是張念念的真正麵目。
十三歲的時候,張無考上編製,帶著張念念離開了。
阿月很舍不得,六年的陪伴並非一朝一夕,它都已經從一隻小貓長成了大貓。
它知道張念念要走,卻沒想到她走的時候甚至都沒有跟自己說一句。
隻不過是個風和日麗的下午,阿月在她身邊睡著,等睡醒的時候,它就找不到張念念了。
看到空無一物的房間,聽到神主一家的對話,阿月才知道,出發的時間提前了,張念念和張無提前一天走了。
張念念走了之後,阿月一直守在門口等她回來。
她總有回來的那一天吧?
也不可能……走了就不回來了吧?
阿月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隻知道,那年秋天落葉落滿庭院的時候張念念不在,冬天下起大雪很冷的天的時候張念念不在,新年滿山煙火合家團聚的時候張念念不在,春天冰融滴水迎春花開的時候,張念念也不在。
對張念念來說不過半年多,對於阿月,一隻貓,已經過去了好久好久。
神主一家人談話的時候無意中說出了張念念和張無新家的地址,知道地址的阿月終於忍不住了,它趁夜跑出了神社,小小的白色身影跑在無儘的大馬路上,艱難的辨認著路標上的每一個字。
風餐露宿,被人驅趕。
它也不知怎麼一路跌跌撞撞找到的江南綠苑。
隻是它記得,從張念念走了之後,它就從一隻胖胖的小白貓變成了小瘦貓。
從神社出來之後,它從一隻很瘦的小白貓變成了骨瘦如柴的小黑貓。
藏匿蹲守在草叢中三天,才蹲到了放學回來的張念念。
張念念看到它,還跟它說話。
“你長得和我認識的一隻貓好像,隻是它比你大,比你胖,還是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