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夏先生搖搖頭，“我是公司創建時就在這裡的元老，跟我一樣的還有三個。連我們這四個元老都跟他不熟，更不用提彆人。於總很厲害，他和公司任何員工都不會走得太近，也不會太遠，所有員工都沒覺得哪個人是於總的親信，好像都很信任，又都不像。如果不是為了降頭術，我都不知道他家在哪裡，因為沒必要知道。他也不會告訴我們，如果為了查真相就直接找上門，那就很可疑。但直接問他也不能說，找個借口就會搪塞過去。之間我們打電話給他就是這樣，都說有事情要處理。我知道肯定有問題，因為他很敬業，幾乎把公司當成家，隻要不是出差或者談客戶，基本都在公司耗著，典型的創業老光棍。”
這時烤串陸續上來，方剛看到肉菜隻有二十串烤雞翅，而烤的總共隻有三種，另外兩樣是烤饅頭片和烤茄子，再就是幾種涼拌。方剛問：“點這麼多，吃得完嗎？”
夏先生說：“吃不吃得完也要點這麼多，他家的雞翅最低二十串起點。要是沒夠吃，半路不能再加。”方剛笑著拿起一串雞翅吃了兩口，也許是對這種服務無法理解，覺得雞翅也並沒什麼太牛的味道，隻能說不難吃而已。而那些烤饅頭、烤茄子、拌海帶絲和水煮毛豆之類，方剛也不太吃得慣。
“總之你要想個辦法，”方剛說，“儘快打聽出於總的情況。”夏先生慢慢吃著烤雞翅，怎麼也沒想出來。
方剛忽然說道：“我有主意！”
夏先生連忙讓他講，方剛笑著問他：“如果你是於總，什麼情況下必須要來公司？”
“那……得是公司有什麼緊急事。”夏先生想了想，回答。
方剛說：“沒錯！所以這很簡單，就是引蛇出洞，公司是他的，不管他是真忙還是生病了，如果公司出了大事，他必須得來，除非公司已經不要了。這段時間他都是用電話安排工作，但以我對他的了解，這種被成功學洗過腦的工作狂人，連妻子都可以不顧，又怎麼會忙事情而不來公司？肯定有情況，我猜測他已經病得很嚴重，所以才不能上班。你跟小組成員想個借口，搞出些事來，逼他露麵！”
夏先生點頭：“我好好想想。”
方剛又問：“你之前聯係過他的吧，聽沒聽出什麼異常，比如噴嚏、咳嗽、氣喘之類？”
“給他打過幾次電話，”夏先生拿起一串烤饅頭，“確實聽著有些憔悴，說話很慢，平時不是這樣的。但沒有噴嚏和咳嗽，而且說話時間很短，沒幾句就要掛斷，說有事在忙。”
方剛說：“是在硬挺，多打幾分鐘就會露餡，不是噴嚏聲就是咳嗽聲。”夏先生問怎麼才算搞出大事，又不能有太嚴重的後果，不然還會被借機罰款。方剛說：“最好的辦法就是匿名投訴，讓官方出麵找負責人，他不敢不出來。”
夏先生失笑道：“我們又不是飯店，可以舉報衛生、消防不合格。”
“倒也是，”方剛點了根煙，“說說你們公司都做什麼產品。”夏先生說主營電腦組裝，網絡集成，商用防火牆，程控電話，打印設備。方剛擺擺手：“這些我都聽不懂，隻知道電腦和打印機，那東西是不是能在紙上印出字來？”
夏先生回答：“當然，主要用來打文件和圖表，黑白彩色的都可以打。”方剛說那就利用這點，找人打電話舉報，就說你們“遍地黃金”公司在偷偷製作非法出版物，全是色情和暴力的。
“這太幼稚了吧？”夏先生失笑，“也說不通啊，就算被查，也什麼都查不到。”
方剛說：“你才是幼稚！重點是查不到嗎？是有人來查，真是笨。”夏先生似乎明白了什麼，但還在猶豫。方剛乾脆說：“看來你是膽小，沒事，這個交給我！”夏先生說並不是膽小，而是怕被於總查出來誰打的這個電話。
“永遠沒人查得出來，除非他認識我！”方剛說，“電話我用ic卡來打，再找個人代替我，就算於總也聽不出是誰。”夏先生咽了咽唾沫，還是表示有些擔憂。方剛哼了聲，“你這個人真是沒用！降頭都敢下，卻沒膽量打個舉報電話？又不是讓你來做！我也是為了早點拿到尾款，不然你以為我願意做這種爛事！”
夏先生隻好同意。
於是，方剛開始行動，先擬了個舉報稿件，然後第二天早晨乘出租車，問司機什麼地方有那種全都是務工人員找工作聚集的地方。司機用北京腔問：“蹲坑的是吧？”
“我不是上廁所，”方剛解釋，“全是那種找零工的——”司機打斷，“力工砸牆、刮大白、水暖電器，保姆鐘點工，對吧？”方剛連連點頭，司機說：“那不還是蹲坑的嗎？不用打車，拐個彎就到，也就五百來米的事兒！”說完仔細告訴方剛怎麼走，就開車離去。
方剛看著出租車離開的背影，心想這才是真正的北京爺們。到了地方一看，果然路邊有二三十個人，難怪叫“蹲坑的”，這些人無一例外全都在路邊蹲著，手裡拎著小木牌，上麵寫有自己擅長的工作。方剛慢慢在這些人麵前走，他們紛紛上前問，要用什麼。有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穿著背心短褲，一臉迷茫，看上去就知道是個剛到北京找活乾的新手。方剛過去問他會做什麼，年輕人說了半天，也沒說出最擅長哪項，方剛問是否識字，年輕人笑了：“我高中畢業，你不是找我當家教吧，那我可不行！”
“跟我來。”方剛帶著年輕人走到路口，找到一部ic卡電話，再把舉報稿給他，讓他打這個電話，然後就說要舉報這家公司，內容就是這些，再囑咐如果對方這麼問，你怎麼回答，說了幾項可能。
年輕人有些迷惑，方剛掏出五十塊錢晃了晃，年輕人頓時兩眼放光，就開始打電話。打的是北京市工商局的舉報熱線，對方一聽中關村某公司在非法印刷色情出版物，立刻高度重視起來，馬上就記下地址，又問年輕人的個人信息。年輕人按照方剛的囑咐說他就在“遍地黃金”公司的隔壁，無意中看到的，不敢說身份，怕被報複。工作人員怎麼問也不說，對方也就不再勉強。
打完電話後，方剛立刻乘出租車到夏先生的住處把他接上，前往中關村。兩人仍然假裝是客戶來談生意，夏先生泡了壺茶，若無其事地進到小會議室去。兩人沒生意可談，隻是在喝茶。為了觀察動靜，夏先生沒把會議室的門關死，而是留了道縫，偷偷往外看。
“給你看看這個。”方剛摘下胸前的五毒油。
夏先生問：“這裡裝的是什麼液體？”方剛簡單說了五毒油的來曆和功效，夏先生不太相信，笑著說：“還能變顏色，是不是跟溫度有關？”
方剛說：“等一會兒你們於總來公司，我用它測測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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