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說:“我們聽說清邁有個叫阿讚拍的師父,不知道你是否認識。”方剛連忙說當然認識,我雖然不住在清邁,但經常去辦事,那裡很多龍婆高僧和阿讚都熟悉,看你有什麼需求了。年輕人很高興:“那太好了,對了,這位阿讚拍師父具體住在哪裡?”
方剛好像覺得對方是在試探,笑著說:“阿讚拍住在清邁以北,一個叫潘縣的地方,很偏僻,你到底要做什麼?請佛牌還是做法事?”
“我住在合艾,想要做個法事,”年輕人回答,“因為去年我的朋友去清邁找過他,做的法事非常成功,所以今年我也想試試。”方剛問招財還是保平安,阿讚拍承接的法事隻有這兩種。
年輕人想了想:“應該算是保平安的吧。”方剛說沒問題,但阿讚拍平時不離家,隻能去清邁找到,每次的收費大概是兩萬五千泰銖,路費我出,先收錢再出發。
“兩萬五千泰銖……”年輕人似乎有些猶豫,“那可是五千塊人民幣。”方剛心想,生活在泰國的中國人,結算也得用泰銖,為什麼非要折合成人民幣,難道隻是來泰國暫住或旅遊?但對他來講這些都不重要,儘快把生意促成,將鈔票賺到手才是正經。
年輕人說:“我在泰國每月的薪水隻有不到三千泰銖,相當於我大半年收入。”
方剛這才知道他就是在泰國工作,笑著說:“不能這樣算,佛牌法事,就跟漢堡的價格差不多,在哪裡都要這個價錢。就拿你要做的法事來講,在泰國收兩萬五千泰銖,在中國就要收五千塊錢人民幣,在新加坡就是一千新加坡元,在日本就是七萬多日元。不管收入水平怎麼樣,都價值差不多!”
年輕人嘬著牙花:“話是這麼講,我朋友去年做那場法事才用兩萬泰銖,怎麼今年就漲這麼多?”方剛忍不住問他去年找的哪個牌商,年輕人說:“我朋友沒找牌商,他認識阿讚拍師父,是直接去的。”
方剛心想既然你朋友認識,為何還要來找我,讓你朋友帶著去,豈不是更劃算,但既然電話打來,就說明這人肯定沒有渠道,也沒多問,笑著說:“這兩年東南亞金融形勢不好,通貨膨脹得厲害,今年的五塊錢,也隻抵去年的四塊錢,其實是一樣的。”
“可我今年的薪水並沒有漲啊!”年輕人沮喪道。
方剛說:“你做什麼工作的?”他想借此來打擊一下,告訴年輕人你所從事的工作沒什麼技術性,所以沒漲薪水。
年輕人回答:“雞童。”
“什麼雞?”方剛沒聽明白,“雞童?是在養雞場負責養雞的人?”年輕人失笑,說你的名片上寫著專門賣佛牌、聯係法事,還以為是個專家,沒想到連雞童都不知道,就是通靈者,在泰國有很多呢。
方剛有些尷尬,他確實沒聽過雞童是什麼意思,甚至不知道這個“雞”字到底是怎麼寫,又當什麼講。隻好避重就輕,岔開話題,笑著說再厲害的專家也不敢說什麼都知道,我隻需要認識阿讚拍就夠了,能帶你去找他,還能打電話事先預約好,甚至能讓你插隊,還會讓阿讚拍師父給你做法事時更儘心一點,效果也比老百姓直接去好得多。
這番話打動了年輕人,他連忙說:“那最好,價錢有沒有商量?要是能按兩萬泰銖,那我就同意。”方剛對這種客戶再熟悉不過,他認為,願意掏兩萬泰銖的人,就不會再乎多掏五千。這畢竟是做法事,並不是剛需商品,隻有那些走投無路又無計可施的人才會選擇這東西,所以就咬死不能講價,要不你可以找找其他牌商。也許能便宜,但一分錢一分貨,有的牌商為了低價招生意,通常會在其他環節省力,比如讓阿讚師父在施法的時候少耗費些法力,那還不如不做。
他是把客戶想低價另找牌商的路也給堵死,起碼讓客戶心理上有壓力,讓他們不能完全放心地去找其他牌商。果然,年輕人非常為難,說先考慮考慮。
“沒問題,”方剛又補上一刀,“但出於好心,我要告訴你,寧願不做這個法事,也不能壓牌商的價,不然他們會在其他方麵給你找回來,得不償失!”
掛斷電話之後,方剛立刻打給老謝,問什麼是“雞童”。老謝笑著:“就是通靈乩身嘛,是不是有客戶問起這個,你怎麼回答的?”不得不承認,老謝的腦子還是很靈,能立刻知道有客戶問。方剛沒好意思直接說被客戶譏笑過,就說是提起過,讓老謝講講。
老謝告訴他,中國和東南亞都有乩童,在西方國家就叫“靈媒”,而不是我們這些當牌商的。他們能與鬼神溝通,鬼靈上身的時候還能刀槍不入,很厲害。
“那為什麼要叫雞童?”方剛問,“名字真難聽!”老謝笑著說這個“乩”字是左占右鉤,當占卜講,中國古代把向神靈詢問的法事稱為“起乩”,比如用筆架在沙盤上,由兩名年輕男童把持,神靈就會操控這兩個人,用筆在沙盤上寫出內容,所以把這些能通靈的年輕人都叫乩童了。
方剛說:“原來不是雞鴨的雞,我還奇怪,以為是專門賣屁股的年輕男子,那不是應該叫鴨童才對!”
老謝哈哈大笑,方剛問:“有乩童找過你做法事嗎?”
“當然有,”老謝說,“很多乩童為了通靈,就去做通靈法事,好讓自己更容易地被神靈上身;還有的乩童不喜歡這樣,就做法事驅邪,讓鬼神遠離自己。”方剛心想,看來那個年輕人也無非是這兩種情況。
幾天後,那年輕人又打來電話,問怎樣才能保證阿讚拍給自己做的法事肯定有效果,方剛告訴他不能保證,輸液還不能百分之百治好感冒呢,何況通靈法事。年輕人猶豫不絕,方剛又說:“你是想容易上身,還是遠離神靈?”
“你這人真怪,”年輕人笑起來,“上次打電話,你連乩童是什麼都不知道,現在又這麼專業!”方剛笑著說上次是沒聽清你的口音,現在聽懂了。年輕人說,“我是泉州人,來泰國隻兩年,這邊又都是講泰語和英語,所以我的普通話很一般,你不要見怪!”方剛連忙說不會。
年輕人告訴他自己名叫阿銘,以前在泉州以打漁為生,後來在城裡遇到初中同學,得知他在泰國做生意,混得不錯,就求他幫助,辦了到泰國出勞務的機會,在合艾的中方建築工地做工。去年,他有個工友忽然在晚上吃飯的時候全身顫抖,胡言亂語,就像中邪一樣,但很快就好了。再過幾天,那工友和幾個朋友,包括阿銘在內騎摩托車出去遊玩,騎著騎著身體後仰,就像有個透明人要把他拉下車。好在他們騎的不是什麼太子、哈雷,街頭人又多,車速不快,才及時刹車而沒出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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