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傅說道:“一派胡言,蔡相公這種想法隻會讓南海商人做大,他們連火炮都敢私鑄,你難道認為他們隻會乖乖地做買賣?”
“那按照孫侍郎的想法,對南海施行與京畿路一樣的管理?”蔡懋淡淡說道,“在南海諸國任命官員,從布政使到知府再到知縣,孫侍郎是這樣認為的嗎?”
“是不是還要在淩牙門再設立銀行,將從京師印製的交鈔,運輸到淩牙門?”蔡懋繼續問道。
“南海官員定期向朝廷彙報南海的治理情況,朝廷做好扶持麻逸或者浡泥的商業政策?”
“若是按照這樣來的話,從麻逸到京師一趟,半年時間,去一趟浡泥,大半年甚至一年時間,你如何知曉,官員通過何手段,對當地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孫傅瞬間啞口無言。
但蔡懋似乎並沒有停下來的打算,他繼續說道:“若是與中土一樣派遣大量官員,強製管控、主導那裡,孫侍郎就能保證,沒有官員會私下收買人心,聚眾對抗朝廷?”
“這……”
“彆忘了,商人是民,民無權而不正,相比掌握了龐大資源處置權的官員,商人想要組建武力,那是非法,官員卻有一部分自身的武力。”
“即便是大宋朝一個小縣城,也有數十名衙差,在萬裡之外的浡泥,孫侍郎打算給一個知縣配置多少衙差?又如何保證這個知縣不利用官府之名,私自招募個人武力?”
蔡懋一係列的問題扔過來,也是讓孫傅無話可說了。
討論到這一步,趙寧覺得大宋朝對外的製度認知,基本上已經開始逐漸趨向共識。
對於一個21世紀的人來說,見識到了人類曆史上許多體製和主義的演變。
尤其是在疆域擴張,或者強國崛起的大時代。
那無非是原始資本主義、國家資本主義,還有自由資本主義的一些區分。
當然,還有一些比較具有個性化的特有主義。
任何一種方式,都是時代下演變出來的。
推動這種演變的因素非常複雜,而且相對於個人來說,需要大量的時間。
如果僅僅隻是從書本上看到這些,而沒有去經曆微觀經濟中的個體在宏觀經濟下的變化,很容易有套用的思維模式。
若是套用有用,人類曆史就不會伴隨如此多的動蕩了。
像趙寧這種在前世做過風險基金的人,世界曆史、投資、債務、外部威脅、內部經濟結構,以及經濟周期,是必修課。
普通人看曆史看的是權謀和戰爭,以及那些被歌頌的英雄。
但像他這種人,看的是生產力、經濟、意識形態、貨幣、債務。
蔡懋的思維是典型的原始資本主義,也就是個人資本主義。
這是資本主義出現的最原始的形態,也就是不受任何限製的擴張、積累。
這個階段如果出現權力乾涉,就會嚴重影響資本的擴張。
例如明朝的下西洋,如果權力不乾涉,民間可能會出現大量的對海外的商業輸出,快速積累原始財富。
當個人資本主義擴張到一定的地步,便會出現壟斷資本主義。
也就是孫傅提到的,商人一旦變得有錢,他們就會用火炮。
但是孫傅畢竟是古人,對壟斷資本主義的後續闡述並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