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馬力。
昨日中營和楊國柱的哨馬都與建奴發生接觸,雖然沒能確定建奴營地,但基本能確定其老營在巨鹿縣治南部,今天往這個方向哨探,遭遇的可能很大。
許百總雖然沒有敷衍,但也滿腹心事,除了發布命令外,路上一言不發,隻有滿答兒躍躍欲試。
小組休息了一次之後繼續出發,天色逐漸亮起來,宣大軍應該也出營了。
再往前走一段,許百總和秦九澤同時停下來,接著楊石三等人紛紛勒馬,滿答兒跳下馬,把耳朵貼在地上,許百總則站在馬背上往南方觀望。
滿答兒抬頭喊道,“南方大隊,上千馬。”
他說罷立刻跳上馬,滿臉期待的看著許百總。
許百總眯眼看著遠處的塵頭,過了片刻之後道,“楊石三速回報李副鎮,其他人跟我來。”
眾人打馬往前方趕去,約幾裡之後,前方出現一道河流,一座木橋橫跨河道,一些零散的騎兵正在過橋。
在更遠的南方,是望不到頭的行軍隊列。
那些零散騎兵也發現了他們,停止了前進,許百總觀察片刻,抽出腰刀帶頭往木橋而去,滿答兒怪叫一聲跟著衝出。
……
十二月十二日淩晨,宣大軍賈莊營地。
昨日與建奴發生了遭遇戰,宣大軍在蒿水橋發現了一支正在行軍的敵軍,,立刻進行了攻擊,經戰後查明是清軍正紅旗所部,領兵將領為固山額真杜雷。
清軍此前並未哨探到宣大軍,應戰頗為倉促,整個白天都在交戰,因為河流阻隔,沒有形成決定性的戰果,雙方死傷相差不多,宣大軍還俘獲了兩名清軍。
因為與敵軍距離不遠,今日宣大軍下的是暗營,整片營地不見燈火,連中軍燈籠都裹了黑布,隻有發生夜戰才會解開。
中軍大帳的門簾封閉得結結實實,但帳中仍有微弱的燈籠光。
帳篷的正中間擺放著一個木桶,裡麵盛滿熱水,此時仍冒出騰騰白氣。
盧象升已經完成沐浴,他鄭重的將衣服穿好,桌案上擺放著甲胄和麻衣,他先拿到了麻衣準備穿戴,但隨即又停了下來,看著甲胄猶豫。
此時外邊突然一聲怪異的野獸嚎叫,帳外有騷動,顧顯一在喝令哨兵彈壓。
盧象升閉眼片刻,伸手拿起了甲胄開始佩戴,然後才套上麻衣,最後他鄭重的將麻巾綁在頭上。
帳外的曠野上,又傳來一聲蒼涼得螺號。
曠野上的號角聲連綿不斷,地平線上散發著昏黃的光暈。
營地中的宣大兵將都已起身,顧不得淩晨的冰寒天氣,站在營帳門口朝外張望。
尖哨隊帳篷在營地邊緣,因為是尖哨的緣故,他們可以在夜間出帳,眾人都已經在帳外。
秦九澤漠然的道,“東南方有火光,那邊又來了一股,至少上萬的韃子。”
楊石三臉色沉重,“方才鬼叫的都是建奴的前鋒兵,他們這般夜間行軍,是尋到了咱們營地,不讓咱們撤。”許百總眯著眼看了片刻,清軍在如此寒冷的夜晚大規模行軍,已經是大部分邊軍所不能達到的,他們斥候的能力遠遠超出,輕易的就尋到了宣大軍營地,而此前
勤王軍從未確認過清軍營地的確切位置。清軍的目的是要在天亮前開始交戰,防止宣大軍天亮後撤離,也可看出他們迫切希望消滅這支邊軍。
楊石三轉頭過來,“百總,我聽說昨晚袁應奎提議移營,盧都堂還要殺他,那幾萬韃子過來了,咋不該移營呢,難不成非要大家送死。”遠處的火光閃動,對眾人形成了巨大的精神壓力,另一尖哨嘟噥道,“盧都堂要跟韃子拚命,那顧顯一讓我們這些尖哨都去盧都堂身邊護衛,那不就是送死去麼。
”
楊石三恨恨道,“百總我跟你說,我可不去送死,盧都堂要上菜市口,沒路走了去送死,我又不上菜市口。”
許百總看了眾人一圈,“當兵打仗說那許多作甚,咱們是中營的尖哨,顧顯一來說護衛都堂,李副鎮又沒說過,咱們跟著中營走。”
尖哨隊的人聽了才略微安穩,但營地內已有騷亂,聽得到軍官在各處彈壓,防止出現營嘯。
眾人仍在議論,許百總拉過秦九澤到了一邊,對他低聲道,“老秦,天亮之後多半不是好下場。”
秦九澤默默點點頭,“來的韃子不少。”許百總又道,“按說咱們昨晚該早早移營,韃子是來搶東西的,沒時間追來趕去,他們眼下搶了那許多錢糧子女,不敢丟在一旁追趕咱們,隻要往北往西走,韃子
就不敢追來,到時咱們再跟著他們才對。”這次秦九澤沒有接話,許百總想想後道,“盧都堂是個好官,隻是咱們當兵吃糧,打仗死了也罷了,這般明白去送死還是虧得慌,雖說都是些爛命,那好歹也是條
命。顧顯一那裡我不理會他,尖哨隊天亮後騎馬作戰,得見機行事……但他單獨找你說過話,我知道你入邊軍不是為吃糧,報仇也報了,去不去你自己定。
秦九澤沉默片刻後歎口氣,“命是自個的,就是活著也不知為個啥,盧都堂若是沒有其他路可走,非得死在這裡,倒也不費心了。”
“盧都堂左右是要死了,但命是自個的,活著總歸是個指望。”
許百總說罷拍拍他肩膀走了。秦九澤看著遠方地平線上的火光出神,“人活著,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