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慎沉吟道:“這樣真的好嗎?”
“這得看對誰了,對江南諸多大富是不好的,對無數百姓卻是好處多多。”李青說。
“李家呢?”
“一樣!”
李青直言不諱,“李家也會吐出一部分財富,用來反哺百姓。”
“可如果連李家都無法善了,其餘大富又會作何感想?”楊慎皺眉道,“我非是為大富說話,這樣做確不公平。”
李青反問道:“百姓創造的財富,百姓又能分到幾成?這對他們就公平了?”
頓了頓,“將掠奪改為剝削,可不是目的,旨在減輕百姓痛楚,表麵看,這些個大富並非十惡不赦之人,我這樣做不地道,很不地道。當然了,我也不是菩薩心腸之人。”
李青說道,“其實,我不是針對大富,我針對的隻是資本。”
“這有區彆嗎?”
“當然!”
“什麼?”
李青:“資本和資本家的區彆!”
楊慎擰眉沉思少頃,問:“就好比……皇權和皇帝?”
“嗯……這個類比勉強也算恰當。”李青點點頭,“不過,資本異化資本家,可比皇權異化皇帝還要深入骨髓、根深蒂固。”
楊慎緩緩點頭,雖還有不明之處,但已然明白了兩者的區彆,以及兩者強綁定的關係……
“既如此,先生為何還要扶持資本?”
“因噎廢食這個詞,你當明白!”李青說。
楊慎啞然,失笑點頭。
“可還有疑議?”
楊慎輕輕道:“大富可不隻是單純的商賈,如何收場呢?”
李青:“帝王權術,重在製衡,治國之道,重在均衡!”
“曆朝曆代,數千年來,從沒有均衡這個說法,也沒辦法均衡。”楊慎歎道,“千年田八百主,百姓根本守不住財,先生未免過於樂觀了。”
李青哈哈一笑:“這個道理我自然明白,任何時代都有窮人和富人,我說的均衡非是指個人,而是通過不斷地調整,讓大明整體上趨於均衡!”
“嗯……”
楊慎思忖少頃,道,“我沒什麼疑問了,不過我有個建議。”
“你說!”
“手段儘可能的溫和一些!”楊慎認真說道,“同在一個利益群體的人定然共情,打草必定驚蛇。”
李青頷首:“這個自然,我不是暴虐嗜殺之人,否則……無需動用權力這把刀,我輕易就能完成對大富的收割,並在一定程度上往均衡化方向發展。”
“哦?”楊慎好奇,“願聞其詳。”
“很簡單。”李青淡然道,“神不知、鬼不覺,將大富家族的核心人物殺了。”
楊慎:(⊙O⊙…
“這也太兒戲了吧?”
“一點也不兒戲。”李青說道,“其實,一個大家族,真正有能力掌控全局的也就幾個,甚至隻有一個掌舵人,隻要猝然離世,這個家族必然走向衰落,可其家族所掌握的財富卻不會憑空消失,隻會流向彆的人或家族,流動的資本家遠比固化的資本家可愛十倍、百倍。”
楊慎一時無言。
細想想,好像確實如此。
彆說一個家族,換之一個王朝,亦是如此。
楊慎苦笑……
本以為李青夠黑了,不想李青竟如此……霸道。
不過,李青還是很克製的,不然也不會放著簡單省事的方法不用,費這麼大心力……
楊慎由衷道:“先生還是個厚道人啊。”
李青乾笑道:“我可沒標榜過自己是好人,不過,那種簡單粗暴的方式,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輕易用的。”
“如此最好。”楊慎說道,“也不是所有大富都奸惡,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今日如此……也算是一場考驗,就看誰禁受得住了,嗯…,還算公平。”
李青笑了笑,道:“還有問題嗎?”
“沒了。”
“可有信心麵對即將掀起的風浪?”
楊慎淡然一笑:“我經曆過風浪!”
“嗯,不愧是喊出‘國家養士百五十年,仗節死義,正在今日’的楊慎!”李青爽朗一笑,起身道,“論凶險程度,這次比當初輕多了,不過,所耗費的心力,卻要比當初多許多。”
“無妨的。”楊慎說。
李青:“我就在金陵,若有需要,往李家去一封信即可。”
楊慎點點頭:“如此大事,慎自不會逞強,需要勞煩先生的時候,定不會客氣。”
“如此最好。”
“先生慢走……”
…
…
再回威武樓。
一進酒樓,就見朱厚照在訓朱威。
兒子都快罵成孫子了……
朱厚照還氣的不行,又吹胡子又瞪眼,那模樣……
瞧著就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