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他用清亮的聲音跟一旁的boss說“爸,這就是你養的狼啊?”
目光和笑容都純粹極了。
赤那毫無波瀾的目光也升起一絲好奇。
他在想,“爸”是什麼?是課本裡寫的父親和兒子嗎?
屏幕再轉,林玲摸著肚子,在青年赤那的懷裡抿嘴輕笑。
“傻呀,你要當爸爸啦。”
赤那的神情愈發掙紮扭曲,十指幾乎摳進太陽穴,挖出血痕來。
直到林玲教給他,直到季聲提醒他。
他才在很久很久之後意識到,原來自己曾有過的親情,也被他親手毀掉了。
林茹娟崩潰慟哭的慘狀曆曆在目。
赤那的顫抖甚至帶動了桌子,季聲的咖啡杯與杯碟相碰,泠泠作響。
“夠了。”
與心神潰散的赤那不同,季聲平靜得可怕。
他輕聲說“剛才的話不許告訴任何人。”
又說“這是命令。”
這四個字仿佛一道咒語,赤那驟然驚醒,被本能強製冷靜下來。
幾乎是壓著季聲的尾音發聲,他放下手垂在身旁,低頭說了句“是”。
他太需要被人命令了,這就是他從有意識起就接受的、“活著的意義”。
季聲伸手把咖啡移到一旁,聲音仍平靜
“呆在這裡,不要走。”
“是。”
“不要殺人,但也不能被殺。”
“是。”
“等我回來。”
“是。”
赤那找到了最熟悉的感覺,他調動著周身的狀態,在本能裡感覺到了一絲安心。
兩人走出咖啡廳,季聲手臂上搭著西服外套,離開之前再次深深地看了赤那一眼。
“你叫什麼名字?我是說,季海和周愛萍叫你什麼?”
站在不遠處的赤那愣了愣。
“海平。”他說。
“海平。”季聲重複著,將兩個字在舌尖繞了一圈,嘴角扯出個笑來,“好名字。”
季海,周愛萍。
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他再次乘上飛機,在機艙裡閉目養神。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季聲在硬撐著一口氣,他用這麼多年鍛煉出來的心智強行將心內的崩潰鎖住了,不在外泄露一絲一毫。
畫麵閃轉,他查案時那些未曾得到合理解釋的細節,逐漸崩壞的心態,吃下的藥,還有劉京暗中布置的那些算計……
飛機平穩落地,季聲走出機場,早有手下在車旁等他。
“小老板。”
那人開著車報告,沒有覺察到季聲在聽到這稱呼後眼角細微而痛苦地抽動了一下,“那個姓劉的,被發現死在郊外了。”
什麼?
劉京死了?!
短短十幾分鐘內劇情的反轉再反轉,令觀眾都不太跟不上。
出乎意料的,季聲卻很平靜。
他“哦”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車載著他一路到了某個偏僻的十字路口,又有一輛新車來接應,幾次輾轉後季聲才走下車門,站在了許久未歸的老房子門口。
他掏出鑰匙打開房門,路過窗台上季濤養的早已凋零的花,走進某個房間,在地板上撿起幾根頭發。
“去。”
季聲輕聲開口,拔下自己一根頭發,將它們繞在一起,遞給在門口等待的下屬。
“親子鑒定。”
“是!”
下屬乾脆利落地應聲轉身,顯然訓練有素。
就像曾經boss手底下的人一樣。
沒過多久,大門再次被人打開,季濤走了進來。
季聲仍然坐在熟悉的沙發上,雙腿分開,身體前傾。
“你回來啦,怎麼樣,查到人了?”
季濤笑著問他。
“直說吧。”
季聲微不可見地笑了笑,“叔,是你做的。”
他的目光陡然銳利,仿若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刺向季濤。
“劉京隻是幌子,真正在暗處的人是你。”
那一次次的違和感,終於在飛機上被季聲完整地梳理了出來。
而種種跡象指向的人……正是始終在背地裡跟他一同查案的季濤!
氣氛猝然繃緊!
觀眾也跟著屏住了呼吸!
燈下黑,又一次燈下黑,也不是沒有人從套路模式去考慮季濤是反派的可能,但隨著劇情推移,這個猜測早就在心裡被推翻了,卻沒想到兜兜轉轉,仍是回到了這個結果。
好精彩的轉折!
此時已是午後,沙發上的季聲暴露在暖色的日光中,季濤卻背著光線,身影陰沉晦暗。
“你開心嗎,小朋友?”
這位鬢發斑白的老男人慈和地笑著。
“既然我侄子被逼著親手殺了他的爹媽,那我就讓你親手毀了你爸留下來的所有基業!”
這是一場轟轟烈烈的複仇。
放在大腿上的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季聲翻開,是一份發來的親子鑒定報告。
他在戶口本上與季濤是法定收養與被收養關係,這是上麵為了保護犧牲特警子女而特意做的設置。
卻沒想到,他與“親叔叔”季濤本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季聲看著季濤,聽這個男人用淡然中帶著些許痛快的口氣說著謀劃中的細節。
失憶的他被季濤親手養大,甚至因為崇拜他,也選擇當了和他一樣的警察。
卻沒想到,自己是boss的兒子,是罪惡的源頭。
甚至,最初的那場火災,也是季濤故意設計的。
這個男人一步一步,引他入局,完成這場驚天的報複。
他叫季聲。
一個正義的寄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