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給了自己異於常人的能力,似乎也同樣降下了“不會被人相信”的詛咒。
從那以後,喬嶼更會說謊了。
她對著曉優,對著京京,對著花鈴,對著一些眼神怪異的大人都能露出乖巧的笑容,恰到好處地說他們是對的,今天的頭飾很好看,她很羨慕。
“真好,我要是也有就好了。”十一歲的喬嶼輕輕笑著說。
花鈴揚了揚下巴。
“你長大以後沒那麼討厭了嘛!”她用一副老氣橫秋的口吻說。
喬嶼隻是抿嘴笑,乖乖的,也不答話。
“哼,以後要是有人再送我頭花,我就送你一個好啦!”花鈴驕傲得像隻花孔雀,眼睛得意地眯起來。
她已經是勝利者了,不需要和喬嶼這樣的小家夥計較。
“好,謝謝。”
喬嶼還是輕笑著點頭。
她發現人一旦變得“識相”,好像收獲到的善意會變得更多——即使是隻流於表麵上的。
但那就足夠了不是嗎?麵子上過得去,活得不是那麼艱難,這不就足夠了嗎。
喬嶼妥帖地笑著,附和著。
像所有刻板印象裡的漂亮女孩,變得聰明又狡猾。
她開始試探聲音的魔力,找許多關於色彩和情緒解讀的書看,不斷學習,不斷試驗,在察言觀色上愈發嫻熟,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該做什麼事。
在這條看似正確的道路上,喬嶼平安無事地來到了初中一年級。
她小時候身體弱,上學上得也晚,比同齡的花鈴晚了一屆。
某天放學,前幾天還拍著胸脯說要在學校罩著她的花鈴,在回孤兒院的路上氣勢洶洶地一把扯住了喬嶼。
呼吸聲很重,有泣音,紅藍粉交纏……她在委屈,又在羞惱?
喬嶼條件反射地分析著,幾乎本能地做好了心理準備。
“啪”!
她被花鈴扇了一耳光。
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喬嶼的臉順著力道偏向另一邊,她忍著疼,有意頓了頓,沒過幾秒花鈴又扇了響亮的一巴掌。
兩次疊加在一起,疼痛反而減輕了,變成了麻木。喬嶼慢慢眨著眼。
“怎麼了?”她輕聲問,抓著空隙轉過臉來。
喬嶼麵前,花鈴眼睛泛著淚光,表情卻是怒不可遏,整個人又是暴躁又是崩潰。
“你這個騙子!綠茶!心機婊!”她大聲罵道,還罵了許多在學校裡和小混混學的臟詞。
喬嶼耳邊嗡鳴一片,她吸了口氣,露出乖順的笑容。
“花鈴學姐,怎麼了?”她小聲問。
“學姐”是花鈴上學以後要求她必須叫的。
花鈴揚起手來,喬嶼下意識閉上眼,但第三個巴掌沒有落下。
“就你他媽最會裝無辜!”
花鈴惡狠狠地罵了最後一句,一甩書包走了。
她轉身的時候,紮了鉚釘的書包把喬嶼撞了一個趔趄。
氣虛,講話口吻並不凝實……
喬嶼伸手摸著自己隱隱作痛的半張臉,眼睛還看著花鈴的背影。
花鈴知道今天發生了的某件事其實是她自己的問題,隻是不願承認,所以遷怒到了我這裡?
喬嶼垂下眼瞼,細細想了一會兒。
回到院內,她找了個機會,問小時候還挺喜歡找她玩的曉優。
“你們今天生物課講了什麼?”喬嶼問。
曉優臉唰地就紅了,完全沒有了平時咋咋呼呼的小男生樣子。
“你、你彆瞎問!”他逃也似的跑了。
喬嶼沒去追,隻是坐在原地,按了按抹過藥膏,已有消腫跡象的那半張臉。
好吧,初二生物課。
花鈴大概知道女孩子的有些地方是不能給人碰的了。
喬嶼和小時候不同,思緒變得冷漠。
我說過書店老板不是好人,是你不信的。
喬嶼麵無表情地想著,同時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如果花鈴還在介意她當年的“臨陣脫逃”,那她接下來的初中生涯或許會不太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