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不要啊?!
屏幕上齊刷刷飛過線上觀眾的問號和哀嚎,但畫麵中的鏡頭搖移並未因局外人的情緒轉變而就此平息。
不知不覺中,已經沒有大眾評委按下停止鍵,鮮紅的數據條停在了43的位置。
秦飛燕的身影終於再次出現。
他癱坐的地方分明在營帳之中,果不其然,很快就有李喆撩開厚厚營簾,邁步而入。
秦飛燕抬了抬眼,沒有說話,一起身帶翻了好些酒壺,它們滾落在地,卻沒灑出一滴酒水,顯然都已空了。
“嗬嗬,皇子殿下,又來探望我這個流民了?”
他站沒站相地笑道,一對桃花眼因著醉意更為朦朧,醺得人移不開視線。
李喆看上去對秦飛燕這副樣子已不陌生,隻是悠然從他身邊路過,慣例一問“你真不願上戰場?”
“我二十年前殺的人已經夠多了。”
秦飛燕隨手扯開椅子,在李喆對麵坐下,笑聲發冷,“這個理由是不是更對你的胃口?”
李喆眼眸赫然一沉。
“你真是——”他咬牙切齒道,“明明是他負你!你怎麼還守著承諾,非要站在中間?”
秦飛燕吐出幾絲醉息,唇角上揚,麵上卻沒有笑意。
“所以你現在知道,我秦某人為何朋友那麼多了。”他道。
李喆隻差一點又要動怒,一張英俊麵龐爬滿嫉恨。
“我——”他忿忿道,“我就不算你朋友麼?”
秦飛燕愣了一下,又是那副長輩看晚輩的寵溺模樣,眼神蘊著點點柔情,甚至有些憐愛。
“你要是女人,我倒可以考慮交個朋友。”
他仍在醉態,說話不那麼有氣力,顯得腔調和嘴邊淺笑更不正經。
李喆被堵得無話可說,半晌才道“憑什麼?”
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就憑我像他?憑我在你眼裡處處都是他的影子?”
秦飛燕淺歎一聲。
“晦之。”他用一種惹人疼惜的、帶著一點求饒的神情呢喃道,“你也偏要把我剜得遍體鱗傷才痛快?”
李喆幾乎脫口而出“彆用‘也’字”,但被那樣一雙眼睛看著,他張了張嘴,終是沒說什麼,埋頭翻起案上軍報。
咚。
李喆抬頭,秦飛燕已經趴在桌案邊緣睡著了,視野內隻見一潑青絲,似夜幕泄地,幽幽曳動。
“……”
李喆罕見地露出些許無措,又張口又抬手,最後隻能訥訥地將筆墨紙硯與軍報信件一起向自己的方向移了移,心神不定地繼續處理正事去了。
月上柳梢,日影橫斜,戰火自邊關蔓延,已過數日。
李執與李喆皆想借蠻族入侵一事達成目的,若是前者勝了,便可以“皇子通敵”之名下旨處死,若後者計劃妥當,曆史便成了“先帝昏庸,皇子不得已弑親正道,而後平定蠻夷一統天下,成就偉業”。
不知是不是有意諷刺,這二人在謀劃時都下意識避開了民間禍亂,哪怕邊境打得如火如荼,大夏內陸依舊消息閉塞,除了那些已被卷入爭端的勢力往外,隻有部分消息靈通的江湖人才知曉一二。
有觀眾認為此處設置十分合理,畢竟李喆為的隻是奪權篡位,傷及黎民百姓也不利於他戰後恢複生產,也有觀眾從男主角的角度思考,覺得這兩人都在有意躲著秦飛燕的忌諱,生怕他的加入使戰局傾斜。
“可李執前麵就來了一手背叛,他不怕秦飛燕直接站隊嗎?”台下有人問。
“當然不怕了。他就是因為了解秦飛燕,知道他不是這種人,才這麼有恃無恐……”
旁邊的人恨恨道。
沒有了秦飛燕這種強橫的武力外掛,這父子倆像在鬥武場默契切磋似的,你來我往互有勝負,李喆更是把蠻兵作為一支突襲兵力,前期戰事乍起時並無族群之鬥,也就避免了江湖上某些古道熱腸的義士前來幫著官兵打仗。
曲楠在此處發揮了a類資源的強大優勢,短短幾十秒的戰爭場麵穿插其中,恰到好處地烘托邊境戰事激烈。
時間一晃到了月末,又是一日,李喆坐在主帳中翻閱軍報。
他數天前已暗中命令蠻王忽炎帶兵奇襲寧澤關,正欲了解戰情如何,卻不想本該昨夜抵達的傳信兵遲遲未到,不免有些心焦。
正著惱,帳簾便被人大咧咧地掀起,整個駐紮營地中敢這麼做的隻有秦飛燕一人。
李喆看著他的臉,心情立刻平複下來。
這些日子他漸漸有了一種極為古怪的勝利感——哪怕秦飛燕並未親身參與這場皇室內鬥,可他的人在他這裡不是麼?
僅僅是這點上,李執就已經輸了。
李喆甚至心平氣和地笑了笑“又同哪一家姑娘逗趣去了,笑得這般開心?”
秦飛燕懶洋洋地走到他麵前坐下,順手從懷裡掏出一包桃花酥放到桌前。
李喆竟也不再惱火這人哄小孩子的行為,帶著些爭寵得勝的笑意拆開紙包,拿起一塊愜意送入口中。
他愈發明白為何自己的父親對秦飛燕如此記掛,這人對朋友真是無法形容的好,李喆自爭端拉開帷幕時便謹小慎微,擔心李執暗中下毒刺殺,每日飯食不曾吃得幾口,唯有秦飛燕拿來什麼東西時才能如現在這般大快朵頤。
因為,李喆知道這人絕不會害他。
他一麵吃著桃花酥,一麵心中又是複雜。
之前秦飛燕突兀出現在他眼前,一副頹敗滄桑模樣,李喆問起時卻又嗤笑不語,隻說了句“情分已儘,友有終時”。
是以,李喆便猜測是他那個偏執成狂的老子做錯了事,生生推走了一大助力。
他起初心中狂喜,卻不想秦飛燕與李執絕交後依舊不毀承諾,對兩人間的事情矢口不提,亦不肯因此變故而站在他這邊。
李喆明知道他定是為李執做過什麼,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得知,於是每每為自己可以放心信任秦飛燕而有所動容時,同樣也在心裡恨得咬牙。
就像那些舍不得秦飛燕的女人,每一個都想獨占他。
說到底,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存在?從裡到外都散發著吸引旁人的氣息,卻偏偏強得不得了,奪不來,亦困不住,隻有服軟示弱才可被他稍稍縱容。
李喆眼裡閃過一絲遺憾,指尖抹掉最後一塊桃花酥的殘渣,唇角又勾起來。
嗬,小孩子又如何……
他笑著靠後,當著秦飛燕的麵拆開軍報,營帳內一時無言,秦飛燕閉目養神,李喆收心做事,若非外界烽煙繚亂,氣氛還真如友人閒茶一般恬然寧和。
看著看著,李喆覺察到古怪之處,擰起眉頭。
他正要喚下屬進帳聽令,不遠處便響起一串馬蹄聲,緊接著便有傳信兵急急下馬,快步走向主帳。
“無需通報,進來!”
有秦飛燕在此,李喆毫不擔心被人行刺,直接命令道。
帳外士兵立刻撩開厚簾,傳信兵徑直而入,半跪在地呈上密報。
李喆翻開,目光極迅速地在紙上遊移一番,神情頓時一凝。
他揮退傳信兵,視線不由得移向秦飛燕,似在斟酌。
“秦某人遊手好閒,莫來打擾。”
假寐的那人覺察到了李喆的眼神,懶懶出聲。
李喆遲疑片刻。
“原來他托你求援風信閣?”他問。
秦飛燕頓了頓“是又如何。”
李喆道“不如何,隻是能請動閣主親身相護,實在厲害。”
秦飛燕猛然睜眼“你說什麼?!”
“沉丹青此時正處寧澤關。”
李喆話音未落,眼前便平白刮起一陣烈風。
哐當一聲,擺在主案對麵的椅子摔在了地麵,秦飛燕已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