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身體已經被鱗片覆蓋大半,她看著魯強,嘴唇囁嚅著,半天說不出話來,最終隻是哭著搖頭。
遙想當初,那個一退退到三米開外,厲聲喝止她“彆哭!體液會傳染!”的人,也是魯強。
前後對比鮮明,強烈的諷刺感看得觀眾們牙酸。
畫麵裡的魯強在砰砰砰磕頭,像他這樣的人放眼望去真的不少,那些曾經謾罵過、欺辱過鱗人,對“傳染病”避之不及的人類,現在反過來拚了命地服軟奉承,祈求他們能“賜給”自己一點血液。
囂張的尖笑聲傳來。
“你當初不是很看不起我的嗎?!”一個鱗人用力在一對跪在地上的母女麵前跺著地板,“我餓得快死了的時候,你們家的門關得那麼緊,真是我的好鄰居啊!!”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們的錯。但是求你……”
母親跪趴在地上,“不用管我,求你救救小瑤吧,她身體本來就不好,如果不能成為鱗人的話,總有一天就會……”
“哈哈哈哈哈哈哈!嗚哇,我餓暈在你家門前的那時候,可沒想過原來還有這麼一天!”
鱗人跺腳跺得更凶了,捧腹大笑,一隻手摸向皮帶,“哈哈哈哈哈,血液沒有,但是彆的東西給你你要不要啊!”
砰!嗵!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整個人向前栽倒,腦袋被瑞踩在腳下。
艸,乾得漂亮!
放映廳裡血壓上升的觀眾們頓時在物理和精神上都出了口氣。
古文鬆搖了搖頭,他記得這個鱗人在與燕兵等人打鬥的時候表現還很勇猛,而曾經的勇士在擁有了階級地位之後就變成了這副模樣……袁蕭,不愧是你,把人性剖得淋漓儘致。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種情節真的適合小孩子觀看嗎?
古文鬆正想著,就和喬遠蘇對上眼神,後者朝後麵努了努嘴,古文鬆轉頭望去。
他們倆的後排就坐著一家人,年紀不大的小蘿卜頭們一個眼睛放光地看著瑞,一個滿臉嫌棄地看著那個鱗人。
“好討厭,他居然想吐口水!”那個小女孩道。
古文鬆……古文鬆驀地鬆了口氣。
也是,小孩子壓根聽不懂。
比起《為難》的情節,袁蕭已經委婉了很多。在這個橋段帶有“色”眼鏡去評判的,某種意義上跟剛才那個猥瑣的鱗人一個德性。
這個小細節很快過去,瑞和盤鴻在大廳內或是管束,或是安撫,勉強維持住了局麵。
而更諷刺的是,在瑞等人辟謠“鱗人的體液沒有傳染性”的時候,還有人類崩潰地哭喊道
“你就是存心不想讓我們活著!”
瑞臉色一黑,阿流差點就要衝過去,還是穿著動力外骨骼的盤鴻惱怒地一拳把地麵砸了個大坑,嚷嚷道
“有沒有搞錯!
“你們這群家夥給我想明白——現在你們有多著急想成為鱗人,鱗人當初就有多著急想被治好啊!”
直白到殘酷的話讓瑞和盤清的神情都變了變,盤鴻脫下動力外骨骼站在騷亂的人群前,比他們每一個人都更急切地喊道
“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現實不是已經告訴你們了嗎!
“卡特博士還在努力研究鱗人的進化方向,你們坐在這裡的所有人也沒有被扔在家裡,到底有沒有被放棄這不是明顯能看出來的事嗎!
“冷靜點好不好!災難是不等人的,無論如何都得振作起來尋找辦法解決問題啊!”
畫麵切成側俯視,盤鴻麵向無數人群的身影孤零零的,卻不單薄,高大依舊。
“我知道我妹妹成為鱗人的時候,非常痛苦!現在我妹妹知道我還是人類、隨時都有可能被外麵的大太陽烤化掉的時候,她也很痛苦!
“明明大家都在痛苦!”
他用力喘了兩口氣,才緩和語氣道“所以,一起努力活下去才是我們現在最該做的。而且——”
盤鴻猛地向前踉蹌了兩步,低下頭手撐著膝蓋大口呼吸。
瑞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走上前。
“不要大喊大叫,少說話,保持體力。”
他與盤鴻並排站著,話是對著人群說的,“不論是人類還是鱗人,想跟著大部隊的,就老實呆著,不然就離開。我可不像旁邊的家夥這麼善良。”
“喂……”盤鴻虛弱抬頭。
“阿波。”瑞轉頭喚道。
被他叫到的阿波並不太讚同地撓了撓後腦的鱗片,最後還是扛著一個足有半人高的儀器走了過來,把東西放下。
“新世紀城唯一的能源,就是鱗人的鱗片。”
瑞身上燃起淡淡火焰,將漆黑皮衣的兩道袖子熔化,露出遍布硬鱗的雙臂。
“泉軌已經被蒸乾,城內資源所剩無幾,你們越是激動、多話,耗費的能量和冷氣就越多。
“至於我們要帶所有人一起生存下去的決心。”
瑞停下說話,一把鋥亮的短劍出現在他手中。
“哎……!”盤鴻根本沒來得及阻止,寒光一閃,瑞向自己的左臂乾脆利落地削去。
一塊黏連著血絲的鱗片掉下來。
瑞攥住了它。
他收回短劍,伸手在傷口處抹了一把,又用染滿了殷紅血液的手掌朝著盤鴻的臉糊過去,在後者“唔唔唔?!”的錯愕聲裡把他抹成紅臉大花貓。
於是大家都看到了,即使被最強鱗人的鮮血抹了一臉,但盤鴻仍然沒有任何變化。
謠言不攻自破。
然後瑞拿著鱗片的左手騰起一團火焰,火焰燒成豔麗的粉紫色,鱗片漸漸軟化。
他鬆開手,將鱗片投進儀器上方的缺口。頓時,這台空調加大頻率運轉起來,清涼的風吹拂過大家的臉龐。
就連耐得住高溫的鱗人也禁不住舒適地眯了眯眼,能忍是一方麵,可舒服當然又是另一方麵。
“至於我們要帶所有人一起生存下去的決心。”
瑞重複了一遍剛才所說的,右手握住左臂還在汩汩流血的傷口,“現在,你們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