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住村尾,今年一百零三歲,李道長問這個做什麼?”
“沒事。”
李長生不願多說,出了段府,便朝著老人家而去。
老人姓林,當地村民,都親切地喊他林伯,是村子裡頭年紀最大的老人。
不過,當李長生看到林伯的那一刻,卻是有些失望。
林伯所住之地,是一個十分破漏的茅草屋,家裡一貧如洗,兒子和兒媳,都已經進城打工去了。
自己獨居在此,看上去弱不禁風,很明顯這陽壽已經所剩無幾,根本不可能是那奪人氣運,轉嫁自身因果到他人身上的人。
“林伯!”
李長生喊了一聲,十分客氣。
“你是?”
林伯瞧著李長生有些麵色,似是怔了一下。
李長生一笑,說道:“我叫李長生,乃山中的過路客,是一名道士,這兩日居住在段老板家裡頭,聽聞林伯今年已經一百零三歲,特地前來瞧瞧,看看林伯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哦哦……”
林伯恍然,十分慈祥地笑了起來,說道:“沒事,沒事,我一個老骨頭,還沒到生活不能自理的時候,道長有心了……來,快進屋坐坐……”
老人家倒是十分好客,連忙請李長生進屋。
林伯獨居在此,身邊無人陪伴,甚是孤獨,難得有人上門與自己說說話,自然是很開心。
這屋內十分簡陋。
林伯顫顫巍巍,給李長生倒了杯茶後,便坐了下來,緩緩開口說道:“段家今日不是出殯嗎?李道長沒隨同一起?”
李長生笑道:“有陳端公在,這些章程儀式,自然不用擔心,我閒來無事,便出門溜達溜達……對了,林伯,你最近可有聽聞這段府裡頭發生的事情?”
說起這事情,林伯微微一怔,瞬間恍然大悟,像是明白了什麼,笑嗬嗬地說道:“李道長難不成是來打聽情況的?若真是如此……怕是要問錯人了……段府的事情,我這兩日倒也聽說過一些……不過……具體卻不是很清楚……唉……我老了,對這外頭的事情,也提不起什麼興趣。”
李長生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炯炯,打量著眼前這個百歲老者。
老人臉上的神色,十分平靜,就坐在李長生的身邊。
李長生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老人心臟的每一次跳動,似是已經快要力竭,不像是故意裝出來的。
他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說道:“我想問的,是關於陳端公的事情。”
“陳端公?”
聽到這個名字,林伯頓時呆愣住,一抬眼,皺了皺眉頭,說道:“你突然問陳端公做什麼?”
“我聽說,他們家三代端公,不知是真是假?”
陳端公現如今也已經四、五十了,這家傳三代的端公,村裡人都在說,但估摸著沒幾人見過他爺爺。
也就這林伯年紀稍大一些,興許對此事知曉更多。
林伯泯了一口茶,緩緩開口說道:“不錯,陳端公家裡,確實是三代端公。”
他手中的茶水,熱氣騰騰,茶香彌漫在破舊的房屋之內。
“我聽過不少人,說起過關於陳端公的事跡,傳得神乎其神,也不知道真假,不知道林伯可有清楚?”
李長生又問道。
“他呀……”
說起陳端公,林伯眉眼微微一眯,似是回憶了一下。
半晌之後,點了點頭,說道:“他確實是個不同尋常的人,這孩子,當初差一點,可就沒了……”
“沒了?什麼意思?”李長生一怔。
林伯一笑,說道:“都是陳年舊事了,當年,陳端公他母親在生他的時候,難產,那時候,村子落後,這生娃娃送不到鎮上的醫院,隻能在自家屋內,請了一個產婆,結果啊……折騰了一天一夜,他母親疼得死去活來,愣是生不出來……他父親一著急,便提了兩壺酒,拿了些元寶,喊上了我,去了村口處的土地廟。”
“去土地廟做什麼?”
“自然是求神保佑,他父親供奉了兩壺酒給土地爺,在那裡跪拜,念念叨叨了許久……可沒曾想,一點用也沒有……後來……他父親一生氣,便將那土地廟給拆了!”
“拆了?”
李長生有些驚訝。
這陳端公的父親,還真是個暴脾氣。
林伯點了點頭,笑道:“老陳是挺有意思的,自己當了端公,倒也不怎麼信奉鬼神,你說說……自家婆娘生娃娃,關人家土地爺什麼事情?他倒好……拜了兩個時辰,見不奏效,便將那土地廟給拆了……嘿……奇了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土地爺顯靈,這廟宇一拆,立時天降大雨……”
“然後呢?”
“然後?然後……沒多久,這娃娃便落地了……母子平安……”
說起這陳年往事,林伯像是突然年輕不少,哈哈大笑起來,也覺得挺有意思的。
李長生一笑,說道:“所以從那以後,你們這村子裡,就沒了土地廟?”
“可不是嗎?”
林伯樂了,點了點頭。
原先浮雲村,隻有一個土地廟,就是在村口處。
自打那時起,整個村子就沒了土地廟。
不過,對於村民來說,卻沒多大的影響。
村中的村民,遇上詭異奇怪的事情,便找陳端公一家。
有他們一家幫忙,自然也不用上那土地廟裡求神拜佛。
所以,陳端公一家,在村民心中,威望一直頗高。
李長生坐在那裡,若有所思,沒有說話。
林伯喝了口茶,似是興致不小,估計難得有人上門跟他一個老家夥聊天,自然話也多了不少,說道:“不過呀……這陳端公小的時候,卻是一身毛病,出生後,這兩隻眼睛,看不清東西,剛開始,家裡人都沒察覺到,隨著他漸漸長大了一些,老陳才發現了……”
“他眼睛有問題?”李長生有些驚疑。
昨夜瞧見陳端公,可不像是一個眼睛有問題的人。
“對啊!”林伯點了點頭,說道:“估計是生產的時候,烙下的毛病,這眼神出生後就不太好,就跟那近視八百度的人一樣,三米之外,六親不認,五米之外,人畜不分。”
李長生說道:“後來治好了?”
林伯說道:“治好了,後來,是老陳進山裡,給他采了不少奇奇怪怪的草藥,回來熬成了藥湯,讓他喝下去,這才慢慢恢複的。”
提起陳端公的父親,林伯倒是露出了一絲敬佩之意。
陳端公的父親,可不僅僅隻是一個端公那麼簡單,倒也有不少令人稱奇的手藝,比如在醫術上的造詣就挺高的。
“老陳一家,一直都為村子付出不少,估計,是當初拆了土地廟,得罪了鬼神,所以……唉……”
林伯似是突然想到什麼,露出了一絲惋惜的神色。
李長生一怔,說道:“有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有。”
林伯點了點頭,說道:“有一夜,這外頭狂風暴雨,老陳家的牛棚漏了水,當時,老陳不在家,陳端公年紀尚小,於是,老陳他婆娘,便冒著大雨去修補牛棚,可沒曾想……沒曾想……”
說到這裡,林伯微微一滯,眼神之中,露出了一絲驚懼的神色。
像是過了數十年,再次回想起這事情,依舊令他感到不可思議。
屋內,似是空氣突然凝固。
李長生靜靜地看著林伯,倒也沒急著催促他說話。
半晌之後,林伯這才悠悠地說道:“沒曾想,這一個驚雷劈下來,劈中了老陳的婆娘,炸得血肉橫飛……人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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