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的問題從容毓的嘴裡問出來,帶著一種步步緊逼的語氣,是一個很罕見的現象。
足以代表此時平靜麵容下隱藏的不悅。
禦書房裡越發安靜。
若說此前謝錦還有心思與楚南衣帶著幾分輕鬆的語氣說笑,此時完全是一點玩笑的心情都沒有了。
他最致命的失誤不是弄丟玉璽,也不是怠忽職守,而是輕視了旁人的生命。
謝錦目光微垂,視線落在禦書房裡花紋繁複華貴的地毯上,素來玩世不恭的表情收斂得乾乾淨淨。
這幾個問題,他一個都答不上來。
這在以往是從未出現過的情況。
就算不能號稱通曉天下事,謝錦胸中裝有的溝壑也絕對比一般人多得多,情報更是比旁人掌握得多。
之所以一無所知,是因為他從頭到尾根本沒想著去了解這幾個禁衛的情況。
“除謝錦之外,其他人都退下。”容毓緩緩抬眸,目光越過禦案落在謝錦低斂的眉眼間,嗓音淡漠,“楊統領稍候到了,讓他在外麵先候著。”
額頭滲出一片冷汗的三個內侍如釋重負,小心翼翼地起身退了出去。
軒轅塵沉默了片刻,似是想說些什麼,可此時氣氛太過壓抑,明顯不是需要他說話的時候。
軒轅塵也跟著退了出去。
容毓隨手翻著案上奏折,因女皇和攝政王不在朝,文武百官若有事要奏,會同樣以奏折的方式上呈,在禦書房當值的謝錦和軒轅塵負責過目——以他們現在的品級,明麵上隻有過目篩選之權。
把口水折子和通篇廢話的折子都挑揀出來,以輕重緩急的標準把百官上呈的折子分等級標記,急需決策的緊急大事,重要大事,一般重要之事,以及不太重要也並不著急決策的事情……
急需決策的緊急大事會上呈到丞相那裡,由丞相攜內閣諸位大人共同商議決策。
軍部的事情就由謝首輔全權做主。
待決策做好,再由掌印太監負責蓋上璽印,如此一道道程序下來,才算把事情辦妥了,絲毫錯亂不得。
容毓大致看了一下,案上的奏折都是今日才呈上來的,今天之前的事情大抵都已經做完,沒什麼陳貨。
放下奏折,容毓語氣淡漠:“本王問的這幾個問題,你不知該如何作答?”
“回稟主上,”謝錦忍不住在心裡為自己點了三炷香,“臣疏於了解,請主上責罰。”
“疏於了解?”容毓眸光冰冷,“所以你不知道他們是誰,撫恤金發下之後,你也沒有親自去過問這件事?”
謝錦細不可查地鎖了眉心,語調還算平穩:“是。”
“為什麼沒去過問?”容毓嗓音裡染了幾分寒色,“你覺得區區幾個禁衛的命不值錢,根本不值得你放在心上?”
謝錦指尖就這麼一顫。
他想否認。
可他發現自己反駁不了。
他的確從未把區區幾條人命放在心上,那幾個禁衛的死對他來說隻意味著失職,其他的……
其他的,他沒有生出任何想法。
“他們是禁衛,若因守護宮廷或者護駕而死,本王不會追究你的責任,因為那是他們職責範圍內本就存在的風險。”容毓聲音平靜不見喜怒,“正如將士喪命戰場,那也是他們職責範圍內隨時會麵對的風險,可你告訴本王,這幾個禁衛原本該不該死?”
謝錦微默,很快道:“不該。”
因為行刺不是真正的行刺,那幾個禁衛是死於自己人的算計。
被自己人捅刀子,死得確實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