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儀仗最前,五十餘名鐵甲武士,腳步轟然。
隨後,又是數十名身材高大,身穿刺繡飛魚服,頭戴襆頭的錦衣校尉。
身為天子親軍,他們身上的飛魚服華麗異常,飛魚不是魚,而是線刺繡成的蟒。
軍然鏗鏘的腳步踩在地上,打破了清早深宮之中的寧靜,也引來了陣陣詫異。
宮中的侍衛們看著那些跟隨朱允熥出宮的甲士,眼有羨慕。那些宮人,則是更謙卑的俯下身子。
大明宮中,除了皇帝出行,誰敢弄出這麼大的陣仗。即便是當年的太子,也不曾如此。
坐在軟轎上的朱允熥,身體端正。身著淺紅色蜀錦織成,金絲線刺繡而成的五爪金龍。頭戴鑲滿寶石的九縫皮弁bian),腰間白玉帶,左邊是荷花香包,右邊是龍紋玉佩。
腳下厚底的刺繡朝靴,腰間配有細長的儀刀,右手大拇指上,帶著一枚通體晶瑩的扳指。
明初親王可以五爪龍袍。)
遠遠望去,滿是威儀,讓人不敢直視。
親王儀仗走出奉天殿,走過東宮,走過了大學堂。
學堂裡,沈王朱模等一眾小屁孩王爺們,眼神熱烈的看著朱允熥的儀仗走過,滿眼都是羨慕。
“熥哥兒好威風!”唐王朱棟忽然大喊。
軟轎上,朱允熥聽到呼喚的聲音,笑著擺手。
“熥哥兒!”他這一擺手,大學堂裡那些小王爺們爭先恐後的對他大喊。
學堂之中,那些古板的先生們也沒有製止。方孝孺,劉三吾等人看著朱允熥遠去的方向,也都露出了笑意。
隻有朱允炆,他隻是看了一眼,就輕輕的低下頭。
窗外,朱允熥身上是金絲線的五爪金龍服。而他的身上,還穿著孝衣。
呂氏的葬禮極其快速,極其寒酸,寒酸到連禮堂都沒有,更沒有任何人前來吊唁。
隻是簡單的裝在棺槨之中下葬,隨葬品都少得可憐。而且由於已故的太子是和朱允熥的母親常氏合葬,地宮已經被封死了,不能再打開。
呂氏有著太子妃的名分,卻隻能作為側室,葬在了墓園的側麵。而他這個原本頗受寵愛的皇孫,現在成了邊緣人。
他能清晰的感覺到,他在宮中成了可有可無的人。奴婢們不再尊敬,老師們不再喜愛,學堂裡那些叔王們,更是眼皮都不夾他一下。
窗外一隻鳥兒展翅高飛,朱允炆的心也跟著飛遠。
“皇祖父,你說讓孫兒去就藩,可是還沒說封地!”
性格中帶著懦弱的人就是如此,在麵臨困境的時候,不會想著如何擺脫,如何進取。而是想和如何逃避,
碩大的宮門,在朱允熥麵前緩緩打開。
在錦衣衛的簇擁下,他下了軟轎換成馬車,朝著城外遠去。
應天城外三十裡,風景秀麗的將軍山。
此刻山路上長長的送葬隊伍,正在蜿蜒前行。
因為沐英被追封為黔寧王,所以送葬的隊伍是按照藩王的規製。隊伍的前方是禮部的樂手,和儀仗。
身後是隨行的禮部官員,棺槨旁是沐家的子弟。隊伍的後側,還有數十名麵容悲傷的騎士默默跟隨。
朱允熥比他們先到,他已經在馬車中出來,站在路邊等候。他身後將軍山上,工部已經為沐英修好了地宮,其他的配殿等正在逐步建造中。
陵墓也是一種禮儀,不但有周圍分給守陵人的田地,還有供家人祭拜住宿的房屋,還有封王之後的配殿。
見朱允熥站在路邊,沐英之子沐春,禮部尚書李原等其他官員,還有靈柩之後跟著的那些軍人,紛紛上前見禮。
“臣等參見吳王殿下!”
“眾位請起!”朱允熥親自走到沐春麵前,親手扶起了他,“節哀順變!”
“臣!”沐春哽咽道,“臣代家父,謝過吳王殿下!”
“千萬彆這麼說,說起來我也是黔寧王的晚輩!”朱允熥看著長長的送葬隊伍,歎息一聲,“前幾年父親還帶我見過黔寧王,沒想到現在,他們和咱們,都陰陽永隔了!”
“殿下!”此言一出,沐春已是泣不成聲。
沐英生前,於眾皇子之中和太子朱標最為交好。這次急病而死,也是聽說太子病故,導致舊病複發。
好男兒行走人世間,不可不知感恩。沐英一生,對義父義母至孝,對異姓兄弟關愛有加,人死之後,也要讓子孫千裡迢迢把靈柩送回京城,安葬在朱家身邊。
這種情意,讓人動容。朱允熥順手從沐家人身上解下一條白綢,係在自己的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