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真他媽壞!”
東宮的後殿裡,一直沒露頭悄悄看熱鬨的老爺子,笑得臉上的皺紋都堆了起來。
用讀書人去治僧人,自家大孫這招是真高,但也是真壞。自古以來,隻要被這些讀書人盯上了,哪個有好下場?
聽殿裡群臣憤慨,大聲說著如何如何,老爺子忽然心中生出幾分異樣來。這些文官們,在他麵前可從來沒這麼積極過,都是打一鞭子才挪一下。
打天下靠刀把子,治天下靠文章。以前,自己是不是對他們有些過於苛刻了!
心中正想著這些,殿內淩漢大叫一句,賊禿!
“咦,你娘的!”老爺子頓時大怒,他生平最討厭這兩個字,聽都聽不得。當年他剛剛坐擁江南之時,有個讀書人寫詩帶有禿字,都被他殺了全家。
現在,淩漢竟然當眾喊賊禿?
這廝,難道除了頭鐵之外,脖子也鐵?
心中大怒,忽然又聽裡麵淩漢說道,“從洪武十三年開始,清查天下田畝。大明有田八千六百餘萬頃,比前元多了四倍。看著不少,可隻是冰山一角!”
“天下田畝,除了這些,還有許多記在世家大族名下沒查出來的,還有諸多寺廟的廟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們那些和尚,有什麼資格占據土地而不報!隱藏人口而自肥!”
“不但都是廟產,臣所知有些僧人,私下仗著僧官的身份,在廟外也囤積了不少田地,穿上袈裟是和尚,脫了袈裟是地主!”
後殿中,默默聽著的老爺子,硬生生咽下心中的怒氣。
“念這老匹夫是個能臣乾吏,老子饒你這一回!”老爺子心裡咬牙暗罵。
隨即,腦中一想到天下有許多田畝,隱藏在寺院僧人手裡,心裡又氣不打一處來。
“這些賊禿!”老爺子心裡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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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群臣退去,隻留下淩漢,傅友文,方孝孺黃子澄等人。
見他們說累了,朱允熥命人給他們上茶。
“這事,孤交給你們辦!”朱允熥在寶座上說道,“不過,孤認為一開始不宜大張旗鼓,像你們說的讓地方官員檢舉,然後朝堂上彈劾,動靜太大了!”
“大明有僧尼十餘萬人,寺廟上千,若是大動乾戈恐怕地方不平。咱們是清查田畝,取消他們的特權,和史書上的滅佛是兩回事。萬不能好事辦成了壞事,小事辦成了大事!”
朱允熥認真的告誡,這些人雖然頭鐵是好幫手,但是方孝孺等人,畢竟沒有真正的在政務方麵有太多經驗。而且一旦鬨得沸沸揚揚,影響不好。傳到民間,不知道的還以為,朝廷看上了人家僧人的廟產,要抄家呢。
曆朝曆代為什麼對這些僧人寬容,一是因為信眾太多,而他們有穩定國家的作用,二來曆史上許多皇帝信奉神佛,就連現在紫禁城中都有幾處佛堂。所以,才對這些僧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今日隻是說個方向,具體該如何行事,你們私下裡要好好商量!”朱允熥又開口道,“不說是萬全之策,最起碼也要不出岔子!明白嗎?”
“臣等謹記!”幾位臣子起身回道。
“不過也彆畏首畏尾,有孤在你們身後,放手去做就是了。這事的細節,你們商議好報於孤聽,需要什麼孤一概答應!”朱允熥又笑道,“總之,要天下少一特權,給百姓多些田土!”
“殿下所言甚是!”淩漢笑道,“那些和尚彆的本事沒有,蠱惑人心的能耐卻是不小。若真是直接動手,難免有幾處佛法昌盛的地方要出亂子!若是激起了民亂,臣等就萬死不辭了!”
“是這個道理!”朱允熥笑道,“事是好事,於國於民有利。諸位愛卿辦好了,自然可以青史留名。可若是辦不好,自然會留下罵名!”
一聽可以青史留名,這些頭鐵的文臣們,各個呼吸急促眼冒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