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草原一望無垠,天地之間唯有看不到頭的綠色。草原的草,都有半人多高。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不現牛羊。
彆說牛羊,連風都沒有。天空中那毫無遮攔的烈日,儘情的把炙熱宣泄在草原上,連野草都是燙的。
沙沙,沙沙。
一隊隊騎兵,艱難的在野草中跋涉著。每當戰馬趟過野草,霧氣一樣的蚊蟲如影隨形。
這些騎兵似乎已經跋涉了許久,魁梧的身軀有些消瘦,精神有些萎靡,雙眼通紅。他們的身上,為了防備烈日的炙熱,鐵甲換成了樸素的棉甲。棉甲上,灰塵已經遮擋住其原來的顏色,看著灰撲撲一片。
啪!
戰馬上,李景隆狠狠的在自己的臉上拍了一把,然後把拍死的蚊蟲,搓成一個泥土。
此時的曹國公李景隆,再不複往日氣宇軒昂的樣子,棉甲鬆垮的披著,鐵盔背在腦後,額頭上全是汗水,頭發淩亂。
他帶隊繞行烏蘭察布草原尋找北元軍的後方部族已經很多天了,剛出發時的意氣風發,現如今的身心俱疲。一路上,彆說是北元部族,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白天烈日猛曬,晚上無處不在的蚊蟲撕咬,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草原的蚊子,比中原的爬蟲都大,三個蚊子就能做一盤菜,咬一口渾身又癢又腫。
“家主,喝口水吧!”邊上的家丁老兵,給李景隆遞上水壺。
李景隆舔下乾癟的嘴唇,抓過來剛想灌進嘴裡,手卻忽然停住了。
“傳令下去,讓兄弟們省著點喝水!”李景隆把水壺扔回去,抬頭看看湛藍的天空,“他娘的,這地鬼地方比江南還熱!”說著,再看看士氣有些低落的隊伍,低聲說道,“咱們走的對嗎?彆他娘的走錯了!”
李家的心腹家丁從行囊中掏出羅盤,仔細的核對一番之後開口道,“家主沒錯,這就是通往烏蘭察布的路!”
他娘的,自己好端端的逞什麼英雄呢?
看著茫茫草原,李景隆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嘴巴。好好的大同城不呆,非跑草原上喂蚊子來?偏偏出發前自己來立了軍令狀,他娘的現在想反悔回去都不成!
知易行難,任何事都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從小到大的曹國公,一肚子墨水,可是哪裡吃過這種苦頭?
“哎!”李景隆在戰馬上無奈的歎口氣,剛想挪動下身體,就感覺大腿內側,火燒火燎的難受。
在馬上胡亂的扭曲幾下,這種火燒火燎的感覺迅速傳遍全身,難受到了骨頭縫裡。
數日以來都在馬背上奔波,皮肉早就被馬鞍磨壞了。這些天來甲不下身,每天又被蚊蟲蜇咬,又出汗水,身上到處都黏糊糊的。信手手一搓,就是黑乎乎一團。
他還是好的,每晚有親兵偷偷的給他擦擦,跟著他的三千騎兵,哪還有半點大明兒郎的樣子!
走著走著,太陽越來越大,曬得人昏昏欲睡,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半點精神。
“停!”李景隆再也忍受不住了,開口道,“傳令,下馬休息!”
身邊的親兵中,有人忙揮舞旗語,有人攙扶著李景隆下馬,有人抽刀在半人高的荒草中,割出可以容人休息的地方。
“哎呀!”李景隆呲牙咧嘴的坐在草地上,不住的用手,拽著自己的褲子。
瘙癢難耐之下,心火旺盛,三兩下把身上的甲胄脫下,胡亂的抓著。周圍茂密高大的野草,遮擋住了大部分陽光,沒有了火熱的感覺,倒也舒爽。
“怎麼不走了?”
跟著李景隆的都是精銳騎兵,令行禁止。不消片刻之後,全部下馬休息。
副將瞿能從前方縱馬過來,皺眉道,“主將,不能歇著。弟兄們本來就沒勁兒,下馬容易起來難呀!”
“那就晚上走!”李景隆正在抓著自己的後背,聞言怒道。
說完,腦中靈光一動,繼續說道,“走了這麼多天,應該快到地方了。草原是北元人的天下,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咱們晝伏夜出!”
“晚上走?”瞿能原來在四川衛當過指揮使,也是老行伍,急道,“主將,晚上行軍乃是軍中大忌,茫茫草原上,兒郎們走丟了都不知道!這荒郊野嶺的,萬一落單,就是死路!”
“不會打火把?”李景隆沒好氣的瞪他一眼,“白天太陽曬,兄弟們哪有力氣趕路?本來就曬得半死,晚上被蟲子咬的一晚上都不能合眼。再這麼下去,沒等到地方,兄弟們刀都拎不起來了!怎麼打仗?”
瞿能轉念一想,也對!
“暗哨放出去,撒遠點,注意接應咱們的探馬!”李景隆脫了衣衫,露出身體,用濕毛巾不住的擦著,嘴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