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柏森放下酒杯,默默沉思起來。
對方的用意,他其實能猜到一些。所謂無利不起早,之所以提議讓倭人上岸常駐,也是為了他們這些海商的生意。
“沒有這個先例,衣冠文字和天朝不符,恐有非議!”陳柏森沉聲道。
“所以鄙人才說,乾脆給他們點小地方,不讓他們進內城!”周德宏笑道,“這樣以來,就沒什麼非議了!”
說著,又道,“人家萬裡之外來送錢,總要給人家一個落腳的地方不是?不然,咱們先顯得咱們大明太刻薄了不是?”
陳柏森依舊沒有鬆口,“你要知道,倭人的身份是個問題,倘若是彆國的客商,不是不能讓他們進城,也不是不能讓他們在這落腳常駐!”
“本朝和前朝交替之時,還有開國初期那幾年,倭寇可是沒少在咱們這鬨事!洪武三年,七年,十一年,可都是上岸劫掠鬨出人命過的!”
“滿朝諸公且不說,就是本地的百姓,也未見得願意讓倭人上岸!”
周德興又笑笑,開口說道,“大人顧慮得是,不過鄙人淺見。來的是倭人又不是倭寇,倭人是倭人,倭寇是倭寇,不能一概而論!”
“鄙人說句不好聽的,倭寇都是老黃曆了,不能因為鬨過倭寇就不相往來吧?既然那樣,乾脆關了寧波港,不和他們做生意就是了!”
“凡事都要向前看,哪都有好人也有壞人!”
“應該說凡事都要向錢看!”陳柏森笑道。
周德興繼續說道,“大人您想想,倭人常駐之後海貿的量上來了,稅銀是不是就多了,稅銀多了,就是您的政績呀!”
政績一詞,說到了陳柏森的心裡。
“另外,人家倭人那邊也說了!不白住!”周德興小聲道,“每年自然會有孝敬!知道大人您兩袖清風不差錢,可三班衙役是不是要弄些散碎銀兩?”
“城外頭那些荒地坡地,租給倭商就是了。或者乾脆,直接蓋好了商鋪子,賣給那些倭商,每月還能收稅!大人,這可就不是散碎銀錢了!”
“倒時候凡是城中有任何的攤派,人家倭商那邊也一樣出錢出力。人家也說了,住在大明,大明就是他們的父母之邦!”
陳柏森皺眉道,“你這人,張嘴閉嘴都是錢!”
“鄙人是商人,就是這麼俗!”周德宏笑笑。
“還是那話,事關重大,本官不能做主!”陳柏森依舊不鬆口,“總要從長計議!”
周德宏知道對方這句從長計議的含義,做官的人都是這樣,不見到實實在在的好處,不見到前景,是不肯輕易點頭的。
就這時,突然外邊傳來震耳的喧嘩之聲。
“怎麼回事?”周德宏怒道。
“老爺,老爺!”一周家管事快速的跑進來,臉色慘白,“官軍!官軍衝進咱府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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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起來,裡裡外外莫走了一個!”
寧波海防守備耿振武一身鐵甲,按著腰刀站在院子中不怒自威。
手下如狼似虎的兵丁們,將周家圍得水泄不通的同時,不論是周家的主子還是奴仆,都從屋裡薅出來,按在院子當中。
“耿守備,讓你的人手腳老實一些!”
耿振武身後,一身官袍的景清鄭重的說道,“本官容你,錦衣衛何指揮可不容你!”說著,朝另一側,帶著錦衣衛壓陣的何廣義看了看。
“末將曉得!”耿振武爽朗一笑。
他又不渾,來周家抓人抄家不同於在海上殺倭寇。抄家的錢財可不是賊贓,他是半點不敢吞的。
再說了,他已經因為軍功得罪了何廣義,自然不會再得罪一省按察使。
不過,一想起打撈起來的那十幾萬銀錢,直接讓這位書生按察給硬生生要去一半,也大感肉疼。
沒辦法,誰讓自己在人家手裡有把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