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侍郎選擇山東開始清查,本就是錯的!而且,大錯特錯!”
這是吏部尚書侯庸進殿之後說的第一句話,也是他對新政第一次公開的發表個人看法。
殿中寂靜無聲,一省學子罷考這樣古今罕見的大事,確實讓人很是憂心忡忡。稍微處理不好,就是貽笑千古。..
朱允熥坐在寶座上揉著太陽穴,張口道,“錯了?錯在哪?”
侯庸抬頭,正視皇帝的目光,“因為山東與彆處不同!”說著,他笑了一下,“準確的說,北地與南方士林決然不同。這種不同不是學子的出身,也不是文風,更不是文章水平的高低,而是....前途!”
朱允熥的手忽然一頓,“你繼續說下去!”
“李侍郎沒有在地方上曆練過,風土人情上應是不大懂,覺得做事隻要認理認事,就可以肆無忌憚手到擒來,卻忽略了法外是情,情中有理!”
侯庸這個老實人,難得的張嘴嘲諷一句。
朱允熥麵皮一紅,李誌剛是他執意提拔的,侯庸這話更像是說給他這個皇帝聽的。
“自宋室南渡之後,北方文風漸頹...”
侯庸剛要開口,他前邊的朱高熾忍不住開口道,“侯尚書,還請簡短截說。一百多年前的事,就沒必要老調重彈了!”
“不說,就不會知道,李侍郎錯在哪?更不會知道,山東的學子為何那麼好鼓動,一慫恿就鬨了起來!”侯庸皺眉開口,語氣冰冷。
他平日不願意得罪這位南書房的王大臣,可眼下這關節卻是顧不得了。
山東鬨出這樣的事,他比誰都痛心疾首。他在曾擔任山東布政使數年,最拿得出手也是最自豪的就兩件事,一是安民,二就是推行官學。
再加上,他本就是山東人。
“聽他說!”朱允熥淡淡開口。
“百年以前,北地儘在胡人之手。金朝還好,從金章宗開始遵行儒法,而後漢化,也以華夏正統自居。而元滅金之後,可曾以儒治國?”侯庸繼續道,“元世祖以為,金之滅就在於漢化,所以對漢儒要用,但對漢學卻提防甚嚴!”
“所以,前元從立國開始,就不興科舉,即便是開科,也分成三六九等,做個麵子功夫!”侯庸繼續道,“如此一來,北方的學風能好到哪裡去?”
“再加上元滅金,整個北方生靈塗炭,而後數十年全力攻宋,哪裡容得下讀聖賢書的讀書人!”
“而江南呢,南宋世家大族文風鼎盛,家學淵源,傳承不斷人才輩出。如此一來,南北雙方學子的差距就被拉開了!”
說到此處,侯庸頓了一頓,“我說這些諸位也都知道,諸位彆急,且聽我慢慢道來!”
然後,他又看看眾人,“再說我大明滅元時,打得最慘烈的,隻怕還是在北方吧?”
眾人沉默不語,元末亂世始於北方,波及元廷半邊江山。
而老爺子的淮西勳貴集團也是因為把目光轉向南方,成功的吞並了張士誠和陳友諒之後,才有資格跟元軍掰手腕。
當時整個北方都打爛了,尤其是河南山東,什麼世家大族什麼豪強全部化為白骨。而南方破壞相對嬌小,大明又占據著最富饒的產糧產布的精華之地,才能提兵北伐。
北伐的過程,說來是豐功偉績。
但打仗是要死人的,對北方又是一次重創。
直到今日,北方的元氣都沒緩過來,這一點從上一次的南北榜案中就可略知一二。
沒錢談什麼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