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
南歸的鳥兒,返回舊巢。
在似曾相識的枝頭盤旋跳躍,待見到去年的蓓蕾又放新顏,便開始歡快的鳴唱。
雨後之春,是一片生機盎然。
還未消退的雨水掛在枝頭,掛在花瓣,掛在嫩葉,掛在牆壁屋簷,掛在琉璃瓦的縫隙中。
春風吹過它們微微湧動卻不散去,像是一層柔軟的晶瑩。
~
紫禁城之中,原先老爺子生前所種的一畝三分地裡,又是人頭湧動。
地,還是那片地,種它的依舊是皇帝。
隻是現在,老皇帝變成了年輕的皇帝。
它是皇帝種的地,但這麼看來跟你尋常人家的地沒什麼分彆,都是一代一代的傳,一代一代的種和收,一代一代的圍著它轉!
朱允熥頭上頂著老爺子曾戴過的草帽,赤著腳走在滿是泥水的稻田之中。
他謹記著當年老爺子的教誨,順著地壟,腳步輕踩輕拔,手中的秧苗排成筆直線,彼此之間既不能太密,也不能太散。
嘩!
他的腳再次踩在泥土中,春日的水初看有些溫暖,其實還是有些寒。
嘩啦一聲!
一隻蛙兒躍出水麵,不滿的看了一眼擾他清夢的種田人,然後噗的一聲馬上消失不見。
“皇上!”
王八恥站在田耕邊上,也好似一身老農的打扮,低聲笑道,“您歇歇吧,忙了小兩個時辰了!”
朱允熥揉著酸澀的腰,抬頭看看天色,笑道,“朕忙了兩個時辰?”說著,回頭看著他身後忙碌的成果,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有些苦澀。
“以前皇爺爺一個人,兩個時辰就能把片地的秧苗都插完!朕正值壯年,用了兩個時辰,卻也隻有勉強兩三壟地,還都東倒西歪的!”
口中說著,他慢慢從田中出來,站在田埂上。
方才一直彎著腰還不覺得什麼,現在這麼一停下來,何止是腰酸。
胳膊膀子,後脊梁骨腿肚子,還有手指頭都跟著酸脹起來。
“萬歲爺,您先泡泡腳!”
王八恥從旁邊搬來一個裝著熱水的木桶,服侍著朱允熥坐下,又把他的雙腿泡在溫暖的水中。
而朱允熥則是一直看著稻田,口中輕聲道,“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說著,雙腳在水中蹭了蹭,蹭去上麵的汙漬,“傳旨給東宮,明日太子結課之後,也來這邊跟朕一塊種地!”
教育從娃娃抓起,最好的教育就是言傳身教.......
想著,他看向遠處,嘀咕道,“都飯點兒了,這倆人還沒回來?”
~~
“這福讓你享的,都成罪過了!”
朱高熾用袖子捂著鼻孔,但是嘴上卻不閒著,“平日裡聽人說你什麼能拉十力的弓,一口氣舉百多下百十斤的石鎖,還說善於相撲之術,三五個人都近不了身,怎麼拉個車累成這樣?”
他前邊,李景隆頭臉都用布蒙著,就露出倆眼睛,吃力的拉著一個兩輪的鬥車。
嗡嗡!
一群綠豆蠅,就好似蜜蜂見了盛開的花瓣似的,在李景隆腦袋上窮追不舍。
“世子.....噦.......您要是覺得輕巧,您來拉?噦.....”
李景隆拉著的鬥車裡,黃呼呼中還帶著點綠,半湯半凝固之物,車輪滾動裡麵的東西也跟著一下下的動。
敢情,他拉的是一鬥車糞!
“噦.....”
這玩意有連鎖反應,朱高熾聽到李景隆一噦,他自己也控製不住。
他竭力的扭頭,控製著不讓自己的目光去看,儘量跟李景隆拉開距離,同時把鼻孔捂死,隻用嘴巴喘氣。
苦了他的嘴了,一邊喘氣一邊還要說話。
“我拉什麼?皇上又沒說讓我拉,是說讓你拉!”
臭是真臭,令人作嘔!
可埋汰李景隆的機會卻也千載難逢,朱高熾的口吻之中滿是幸災樂禍。“皇上什麼時候說隻讓下官拉了?”李景隆反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