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事就是這樣,不出事都一團和氣,一出事就開始各自算計。
就在武昌那些官兒上下算計的時候,朱允熥已帶著人,跟著徐家姐弟,來到了他們的住持。
河沿兒大街的最偏僻處,一片高低不成形,猶如難民營一般的地方。
臟水橫流,汙垢隨處可見。
巷子悠長,三五成群的閒漢漫無目的到處打量。一會猛的鑽進一家,一會又乏味的出來。
朱允熥心中微歎,不經意的挪轉目光。
江對岸,綠樹成蔭,放眼望去是一片片精美的庭院民宅。
可這邊.....?
“我家到了!”徐家童子幫著姐姐推車,指著前邊一處明顯是剛搭建不久的窩棚說道,“原來我家也是住磚房的,就在河沿大街的前半截,老街坊們都住在那!”
“後來我家房子讓官府給扒了,一家人沒地方住,就隻能在這找塊地方打個窩棚!少爺您彆嫌棄,彆看外頭臟,我家裡可是乾乾淨淨的!”
說著,徐家童子把車放在門口,掏出鐵鏈仔細的鎖好,然後鄭重小心的把上麵的東西搬進家中。
朱允熥站在門口,屋內的光線不是很好。
一個老婦人雙眼空虛的看著棚頂,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娘,我跟姐姐回來了,昨晚上生意挺好的,給您賺了要錢呢!”徐家童子忙活完,站在老婦的麵前,畢恭畢敬的說道,“您是不是餓了?等會,姐給您熬粥呢!”
那老婦好似活死人一般,沒有半點表情。
屋裡確實如他所說的那般,即便是沒什麼家私,家徒四壁,可依舊收拾得一塵不染。包括老婦人身上的衣裳和被子,顯然都是經常換的。
“你倒是個孝子!”朱允熥笑著,摸摸徐家童子的腦袋。
“哎,自己娘不孝順,那不是天打雷劈嗎?”徐家童子笑笑,然隨即眼神中泛著憂傷,“我娘其實早就不想活了,她要是能動,早就死了!”
說著,從屋裡搬出個板凳,“少爺您坐,您是貴人,說了不讓你來,您非要來!”
“我問你!你說你爹和你姐夫還有二十多街坊,都在死在官府撈沙子的船上,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細細的說!”朱允熥坐下笑道。
徐家童子咬著嘴唇,盯著朱允熥,“您能幫我?”說著,他忽然撲通一聲跪下,“您是常侯的外甥,是皇上的表親,您一定能幫我是不是?”
“你說!”朱允熥正色道。
“我爹他們下河撈沙子,那沙船不是官府的大船,而是彆家的小船....”
“既是官府讓你爹去的,怎麼不用官府的大船?”朱允熥問。
徐家童子搖頭冷笑,“官府大船都在長江上返貨呢!哪能輪到撈沙子用?”
朱允熥猛的蹙眉,這裡麵的事顯然不是那麼簡單。
“沙船走到江心位置漏水了!”徐家童子繼續說道,“本來是兩艘船,可另一艘船上監工的官差,見我爹他們的船沉了,卻管都不管...”徐家童子恨聲道,“那船連帶著我爹還有二十多街坊,一個都沒上來.....”
朱允熥越聽越是不對。
既然是撈沙子,為何見死不救?
再說撈沙子的船,用得著走長江?
這也太蹊蹺了?
“您是不是覺得蹊蹺?”徐家童子冷笑,“街坊中有年齡大的長者也說蹊蹺!而且,我私下還打聽到,那撈沙子的船之所以走長江,是因為要去襄陽!”
朱允熥越發蹙眉。
何廣義見狀,上前半步,低聲在朱允熥耳邊說道,“有可能是走私!”
“還有更蹊蹺的呢!”徐家童子繼續說道,“官府讓我爹出工撈沙子,可是官府的告示上卻說,朝廷修路需要的沙子,包給了專門做沙石生意的商人,官府從他們手裡買!”
朱允熥心中凝重。
即便死了民夫,隻需要好生撫恤就是。
用得著這麼嚴防死守,不讓人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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