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故意咳了咳,上前拍了拍溫峋的肩膀:“峋哥,該走了。”
溫峋驟然吐出一口濁氣,啞著嗓子回:“好。”
越野車,囚車,警車漸次發動,然後一輛一輛緩緩駛離。許星剛跑上二樓,聽到引擎聲驟然轉頭,隻來得及看見溫峋矮身鑽進車後座的畫麵。
朝陽金光燦燦,黑色的車身漸漸遠離她的視線。
她突然瘋了一樣往樓下跑,即便知道自己追不上,還是一路跑到門口,執著又倔強地盯著遠去的車,突然間淚如雨下。
這王八蛋,怎麼都不哄她一下?
車裡,程淮看了一眼後視鏡,又看了一眼在後座一直沉默,渾身緊繃,雙眼發紅的溫峋,還是忍不住小聲提醒。
“峋哥,星星在後麵。”
溫峋猛地一震,下意識去開窗。
車窗開到一半,淩冽的風呼呼灌進來,將他額前的頭發吹散,露出左額發際線深處一道猙獰的疤,也灌進他燒紅的眼裡,將他發熱的腦子吹得清醒。
他靠在車窗邊上,默默看著後視鏡裡不停抹淚的女孩,心臟揪疼,眉心狠狠蹙起。
程淮輕輕歎了口氣:“峋哥,連我都看得出來,你對她……不一樣,你又何必拒絕她?”
後座傳來一聲輕嗤,是他自嘲又無奈的聲音:“我不拒絕她,然後呢?把她放在身邊,等著那些人去尋她的仇嗎?程淮,如果你是我,還經得起八年前的事再來一次嗎?”
程淮噎住,失去雙親和至愛的痛苦,誰都經受不起第二次。
可是……
“峋哥,失去至愛的,不隻是你一個人。”
溫峋抬眸,在後視鏡裡和程淮對視。
“你彆忘了,她也眼睜睜看著母親死在自己懷裡,還眼睜睜看著你消失在她眼前。她比你,多失去了一次。”
後視鏡裡,他唇線抿得死緊,一雙沉靜的黑眸緊緊盯著程淮。
程淮也不怵,伸手撓了撓自己的寸頭,說:“你是沒見過你剛失蹤時那姑娘的模樣,抱著你給的東西不撒手,說什麼都要找到你。她那時候也才十八,天天跟著救援隊在山裡跑來跑去,才幾天時間,下巴都瘦尖了。”
他坐在後座,一聲不吭,程淮卻看見他發白的唇。
“我找到她的時候,正好是燕美填誌願的時候,結果這丫頭說什麼都不填。後來生了一場大病,發了大半個月的燒,填誌願的時候都還病著。填誌願那天,我就在她身邊,她和我說,她一定會找到你。”
他輕笑一聲,嗓音愉悅,還有些不可思議,“我都沒想過你能活著,就那傻姑娘在你生死不明的情況下還在堅持。你看,這不是把你找到了?”
溫峋肩膀已經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在程淮最後一句話落下之後,驟然彎了腰。他突然覺得胃部抽痛,整個人像是得了奇怪的痛症,心悸到說不出一句話。
她那時候得有多絕望?
程淮還在繼續:“峋哥,你不知道這四年她是怎麼過的,完全把自己活成了一個勘探機器,每次我回燕城看她,都覺得這姑娘快撐不下去了。可她又偏偏吊著那口氣,憑著那股韌勁撐了下來。這四年,我還是第一次見她笑得那麼開心,那麼活潑,都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撒嬌了。”
溫峋驟然伸手,用力抓住駕駛座椅背,皮質的椅子生生被他抓成了癟癟的一團,他克製的,帶著顫抖的聲音自後座傳來:“彆說了。”
仔細聽的話,帶著淺淺的鼻音和哀求,像是在求上帝,彆再折磨他,放過他這殘破的生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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