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頓片刻，還是蕭騫開口了。
“最大的感受就是，時代變了。印刷術和造紙術對門閥世家，對學術的衝擊極大，門閥世家再也無法通過控製書籍，控製讀書來掌控天下的權利，寒門必將崛起，不是那些落魄的世家寒門，而是真正出自百姓的窮苦讀書人，崛起是必然的。”
“讀書人最大的誘惑不過就是青史留名，或者成為朝廷重臣，實現心中抱負，但是同樣讀書的出頭之路唯有科舉，而之前的讀書人主要集中於天下的門閥世家當中，他們即便是無法出頭，也不愁吃喝，也能過上一個最差都是小富的日子。”
“但這些出自於窮苦百姓的讀書人不同，他們隻要有一個機會，一個讓他們讀書崛起的機會，他們必然會爆發出比出自門閥世家的讀書人百倍，千倍的力量！龐大的人數，刻苦努力的程度，付出的力量，會讓這些人裡麵誕生出真正的天才。”
“但是，這樣還會有一個問題，那就是，舊日的門閥世家必將衰敗，但也會誕生一股新的力量，這股新的力量，將來同樣不容小覷。那就是以老師，學生，學生的學生等形成的一股類似於門閥一樣的力量，甚至這樣的力量相對於門閥世家更加的頑固，哪怕是殿下您曾經所說過的，您的那些願望就算是完全實現，都未必能夠消除這股力量。而且他們在朝堂之中也會逐步形成自己的力量。”蕭騫麵色認真的開口道。
李恪臉上沒什麼特殊的表情，不過他倒是再次認真看了看這些人，不得不說，能在弘文館裡麵當學士的，就沒有一個簡單的貨色，而這些人除了研究學識之外，更多的研究的就是官場，或者用後世的一個詞來形容就是政治。
他們對政治不敢說達到了後世的角度，但是單純的從手段來說，跟後世的那些政客也不會差太多，畢竟千百年來，這些手段都未曾變過。
“你說的不錯。如果將朝堂看做一個黨，這些人有派係很正常，黨中無派，千奇百怪。”李恪點了點頭“那你知道你們是什麼人嗎？”
蕭騫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都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或者說他們也想看看，李恪眼中的他們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有這麼一批人，處於時代交替的浪尖上，但是他們不願意承認時代大潮的到來，但是他們對舊時代的頑固卻又無法完全掌控，他們想要去掌控新的力量，卻又無法丟下自己所謂的傳統，又不願意拋棄自己賴以學習了一輩子的，現在卻看似沒什麼用處的東西。他們就是舊時代的殘黨，卻又無法掌控新時代的船。”
“通俗點來說，現在的他們，就像是那茅坑裡麵的石頭，又臭又硬。”李恪淡淡的開口道。
蕭騫幾個人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又紅又白，有羞惱，有憤懣，但是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因為他們這大半年一直都處於這個編輯部當中，他們看到的東西更多，他們肯定，自己看到了一些與眾不同的東西。
不管他們願意不願意承認。
“但是呢，話又說回來了，就像是我寫的那句詩一樣，天生我材必有用。世間萬物都有其作用，哪怕它是一款茅坑裡麵的石頭，隻要放對了地方，依然有用。”李恪淡淡的開口道。
“那麼問題來了，你們這些石頭，願意擺正你們自己的位置嗎？”李恪坐直了自己的身子，目光重新看向了他們，麵色平靜的問道。
蕭騫等人無言以對，或者說，這從來都不是一個選擇題，就像是李恪之前說的那句話一樣，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重新選擇一條道路，然後再重新選擇機會。
他們有這個機會，那是李恪給他們這個機會，或者說李恪覺得他們這些“石頭”還有用，否則的話，他們早就黯然退出了這個時代。
“殿下，這從來都不是一個選擇，對嗎？”蕭騫左邊的一個人苦笑著問道。
“怎麼就不是選擇，人生永遠都有選擇，麵對誰都有選擇，就算是我爹在這裡，你們都有選擇，但隻要承受自己選擇的結果就可以。”李恪笑了笑。
幾個人都無言以對，那可不呢，隻要你不怕死，那選擇是有很多的，問題自古以來，不怕死的能有幾個呢？
“其實殿下你應該明白，我們在這裡待了大半年，至今都沒有離開，其實我們就已經做出了選擇。”蕭騫苦笑著開口道，看似李恪好像要給他們這個麵子，但實際上，這個麵子用給嗎？
他們還留在這裡，不就早做出選擇了嗎？否則的話，留在這裡乾什麼呢？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開誠布公的談一談，畢竟年後的一些事情，我需要你們。”李恪淡淡的開口道。
“殿下請說吧，我們該做什麼。”蕭騫深吸了一口氣，其他幾個人也都差不多，到了他們這個年紀早就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人活著，隻要有用就好。
就怕你在一些人的心裡麵早已經徹底沒有用了。
“我說了，你們就是茅坑裡麵的石頭，又臭又硬，但是呢，你們也是有用的，而這個臭和硬，我希望呢，你們麵對的是你們曾經的，那些跟你們站在同一個陣營的人。”
“我不怕告訴你們，我的目標就是將門閥世家目前掌控大唐權利層的這個事實徹底的打斷，這就是我的最終目的，所以呢，我需要一些人，去幫我咬這些門閥世家，而這幫人呢，還必須要對他們很了解。”
“所以，你們就是最好的選擇。”
“畢竟，你們是被他們拋棄的，不是嗎？”李恪淡淡的看著他們開口道。
蕭騫等五個人沉默了下來。
李恪不急，端起旁邊的茶杯，淡淡的喝了一口茶水，麵對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策略，有些人不需要你給他們洗腦，隻要你掐準了他們的脈絡，比給他們洗腦都管用。
就像是上輩子人人都聽過的那句話一樣，如果她涉世未深，就帶她曆經繁華，如果她飽經滄桑，就帶她旋轉木馬。
其實這就是一種人性選擇的定位，人，都是有弱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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