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曲江畔,成了喧鬨的工地。
將作監、少府監、軍器監幾個衙門的監作、典事、府、史等一眾官吏,驅使著皇家奴隸、官府奴隸,還有征召的匠戶、壯丁忙碌著。
很煞風景。
一百名神機營右營的千騎,則也在修臨時營房。
懷玉帶著武胖子到處轉悠,那位祖上養豬的黃瓜侯則明顯不願意奉承,都懶得跟隨,一人自顧自的站在工地上,卻又不知道從哪著手,這裡站站那裡看看,甚至還嫌工地塵土大,臟了他的袍子。
“阿兄,去跟韋長史說一聲,讓他趕緊去把咱們神機營右營弟兄們的口糧領來,柴鹽油米醬醋,還有馬料,一樣不能少,趕緊去領來。另外這鍋碗瓢盆也不能少,這馬上就是中午了,總不能讓大家一直餓著肚子吧?”
給無所事事的韋思仁交待了件差事,將他遠遠打發。
“這事二郎隨便叫個隊頭去便行,你這樣吩咐他,隻怕引他不高興。”胖子提醒。
“無妨,他既然是我屬下,我以後總不能將他供起來?”
韋思仁叫上了自己的隨從,又喊了一夥千騎,果真進城去領糧了,這家夥辦事效率還不錯,很快就把糧拉回來了。
韋思仁將一張單子遞給懷玉,居然有幾分居功之意。
懷玉翻看了下,他去太倉署領了一月的糧,每個千騎的口糧是每月一石粟,一天三升多點,但給的並不全是粟,而是大麥、小麥、蕎麥、粟、米、黍、糜、麻、大豆黃豆)小豆赤豆)宛荳豌豆)等各種糧食折算。
鹽每人一月一升五。
戰馬一月馬鹽倒是有九升,日支粟一鬥、支茭草二圍。戰馬一天消耗的乾飼料起碼得三十斤左右,運動量越大,添加的豆、粟精飼料越多,最多時要添一半精飼料。
太倉署那邊並沒有半點為難。
一切按規定給的,沒有克扣,一次一個月的量,要是明末的官吏看了,得直呼他們棒槌,過手不得先扣個一半?
除了右營的一百千騎,軍官們的也額外給了。
不過也隻給了糧和鹽。
“菜呢,油、醬、醋這些沒有嗎?”
韋思仁直接道:“他們說屯營有拔給我們公廨田和公廨本錢,讓我們自己解決。”
“周將軍答應給我們五頃公廨田,但現在還沒影,就連十五萬公廨食利本錢,也還沒到位呢,千騎的這一百弟兄,總不能吃乾飯吧?”
韋思仁有些得意的道,“我還帶了些醋布回來。”
“啥?”
“醋布,可做湯佐餐。”
懷玉在隴右軍中的時候見過醋布,一塊粗布放在濃醋裡反複浸泡,再經過晾曬處理後,便能隨身攜帶,出征打仗的時候,士兵往往拿醋布包醬塊,這種大豆釀造曬乾後的醬塊,是不錯的調味品,易儲好攜不容易壞。
沒條件的時候,吃點乾糧,添點醬塊,既有鹽份還添滋味。
醋布既可包醬塊,還可以在煮的粥、湯裡煎一塊,便有了醋味,醋布甚至也還用鹽醃過,也能替代鹽使用。
不過要說味道,那真是一言難儘,純粹就是個沒辦法的應急物品。
這現在人在長安,還能用這玩意?
不過當韋思仁叫人從車上取來醋布時,他才發現,這醋布不是他想象中的醋布,明顯就是海帶。
或者應當叫昆布。
這是個好東西,藥食兩用,甚至對長安城的許多京城百姓來說,可能這都是他們唯一吃過的海鮮。
曬的乾巴,纏卷成團,灰褐色,表麵還有一層白霜。
不過據說昆布跟海帶頂多算堂兄弟,卻不是一種東西,在古代中國沿海還沒有後世那種海帶。
不過這玩意吃起來其實也差不多,更厚一些。
尤其是這種簡單采收晾製的昆布,上麵滿是鹽霜,可以代替醋布。
隨帶方便,吃的時候也不用洗,要的就是那鹽鹹味,剪幾塊扔鍋裡一煮,大海的味道!
這玩意長安也不多見,屬於沿海進貢的一種土特產,韋思仁跟太倉要醬菜,對方不肯給,最後他看到了昆布,就硬要來一車。
要是有豬腳,昆布燉豬腳倒是挺香。
看著這些乾巴的海帶,懷玉頭痛。
他一抬頭,剛好看到麵前那大片曲江池水麵,沿岸邊水裡還有大片的荷葉。
有荷葉,那不就有蓮藕。
既然有這麼大一片水,肯定還有魚啊。
“許二杆子。”
“二郎,”
“你馬上進城,去買幾副魚網來,咱們一會下網撈魚,今晚喝魚湯。”
又叫來其它千騎,讓他們把領來的糧食馬草都搬運入帳儲存好,然後下水裡去挖蓮藕。
都八月了,這蓮藕也已經正鮮嫩。
看著韋思仁在那又杵著,懷玉覺得很礙眼,這家夥那鼻孔朝天骨子裡的傲氣,確實讓人很不爽。
要是跟盧懷讓他們一樣,他還是願意交個朋友的,可這家夥明明就是另一個柴哲威。
這種人,懷玉也懶得巴結。
“韋長史辛苦了,這樣,勞煩你再跑趟北門屯營,找右屯衛將軍再去把答應給我們屯營的十五萬公廨錢取來,再找周將軍討要一些鍋碗瓢盆什麼的,咱們千騎營新立,總不能啥也不給都讓我們自己去買吧?
咱難道要拿手捧飯吃?”
“醬醋柴炭也要些來。”
韋思仁不想去。
站在那不肯邁步。
“韋長史,你是千騎營長史,本就總判曹務啊。”
“要不我去跟周將軍說一聲,就說咱千騎營廟小容不下韋公子?也是,堂堂黃瓜縣侯,殿中省可是近侍內臣差事,跑我們這裡,跟這些粗人混,確實有辱斯文。”
這話一出,韋思仁臉色不太好看,他畢竟年輕,雖瞧不起武懷玉,但頭一天到任,就讓上司這樣打小報告,也是極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