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遠坊。
營國公府,樊興的媵妾們為樊玄符盛妝。
樊興坐在一旁看著,居然忍不住眼睛濕潤了,“阿郎這是就舍不得了?”一名媵見狀笑問。
“嗯。”樊興很誠實。
以前一直盼著女兒早點嫁出去,死了三個未婚夫後,他甚至都想著隻要有人願意娶就嫁,管對方啥門第家世,寒門庶族也不介意,可真要訂婚了,卻又舍不得這女子了。
“阿耶,你給我準備多少嫁妝呢?”樊玄符今天倒是格外的高興,哪裡有半點傷感不舍,這會對鏡貼花黃,卻還有空問父親要陪嫁呢。
樊興早為女兒置辦了大筆嫁妝,不僅有雕花的妝奩木器家具,也有繡花的錦繡綾羅衣物被褥,還有各種金銀珠玉寶石首飾,甚至還有田莊、錢絹和牛馬、奴隸。
樊大娘訂一次親,樊興就隆重置辦一次,死一個未婚夫後,下次再訂婚還要再加添嫁妝,三次之後,如今這嫁妝可是極為豐厚了。
“哈哈哈,那得看武家給多少娉禮。”
“耶,你知道武家比不得咱家。”樊玄符胳膊往外拐,還沒出嫁,就開始為夫家著想了。
樊家不僅是本朝開國勳貴,而且他家世代武陵蠻豪強,哪怕曾經因罪抄家沒為奴隸,可跟對了人從龍擁立再次翻身,家業比以前還大,這可不是三代沒出過官的武士恪家比的了的。
“阿耶,朝廷先前不是還下了道詔書,說自今以後,天下嫁女受財,三品以上之家,不得過絹三百匹,四品五品,不得過二百匹,六品七品,不得過一百匹,八品以下,不得過五十匹,皆充所嫁女妝資等用,不得受陪門之財。”
樊興嗬嗬一笑,“你意思咱家收彩禮不過三百匹絹?”
“三百匹也不少了。”
樊興無奈,“女兒啊,三百匹絹,就算現在絹價高,那也折不過百貫錢而已,區區十萬錢,娶我掌上明珠?”
“那阿耶你還想要多少?難不成還想要陪門財不成?”
北朝以來風氣,兩家聯姻,如果門第相差較大,低的一方要向高的一方納賠門財。
不僅娶妻如此,嫁女也是如此的,誰家低,誰家就出這錢。
當然,這也特指那些頂級門閥貴族,普通人家窮點富點也是夠不上的。
民間這種陪門財風俗,以及厚彩禮、重嫁妝的風俗很厲害,導致有些窮人家的兒子出不起高彩禮娶不到媳婦,但同樣的,窮人家的女兒置辦不起厚嫁妝,也嫁不出去。
樊家是國公府,實封功臣,地位自然比剛封散侯的武懷玉高,按民間風俗,武家這是高攀了,得出陪門財。
至於說娶國公府的女兒,還是嫡長女,這彩禮怎麼也得幾百萬啊。
“風俗如此,咱也不能免俗嘛,放心,不管他武家送多少彩禮,最後我都添到你嫁妝裡陪嫁過去,絕不會留一文錢的。”
唐代女子的嫁妝,那可是婚外個人財產,哪怕將來和離了,這筆財產也可以帶走的,甚至陪嫁的田莊、錢絹等生息取利了,都是個人的,並不入家庭公賬。
樊興不缺錢,
他隻是希望能夠給女兒多幾分臉麵。
“這樣,我也知道武家畢竟不比咱家,彩禮就收他一千貫,陪門財再給八百貫吧,另外馬、騾、牛、羊、雞、鴨、鵝、雁各八對,奴隸八房,綾羅綢緞各八十段,不少於百畝的田莊,得起碼兩個······”
“停停停!”樊玄符趕緊叫停父親,“阿耶,你怎麼不直接開口要一萬貫得了,二郎這入仕都不到半年,拿的出來嗎,你這不是為難武家,阿耶是故意不想讓女兒嫁出去了吧?
好,女兒不嫁了,”
樊玄符說著就要去扯頭上的首飾,急的樊興直接攔,一邊攔一邊低頭笑臉陪錯,“爹不該要這麼多,那女兒你說多少就多少!”
“牛羊馬騾雞鴨鵝雁各兩對,奴隸兩口,綾羅綢緞各二十段,彩禮三百匹絹,陪門財就不要了,朝廷也早禁止收陪門財,咱也不能違反朝廷律令,田咱家多的是,也不要了······”
樊興愁眉苦臉,“少了點吧,也不好看啊。”
“有啥不好看的,咱是嫁女兒,又不是賣女兒,再說了阿耶缺錢缺地還是缺奴隸?”..
樊興歎氣。
“武家就這麼窮?要不我悄悄的先給二郎錢絹奴隸田莊,他再拿來做彩禮,到時你再帶過去,我就當多添點嫁妝了。”
“耶,哪有你這樣辦事的,不是誠心讓二郎為難嗎,讓人知道了,得怎麼說他。”
樊興的一眾媵妾侍婢們見這爺女倆又吵起來,倒是很識趣的一個也不插嘴,反正吵歸吵,人家爺倆感情好,她們但凡插句嘴,那都是自討沒趣。
“你說咋辦就咋辦吧,哎。”
“你還有什麼不高興的,武二郎哪裡差了,年紀輕輕就已經憑自己本事封侯了。”
樊興不服氣,“十八歲的侯爵還是虛封,有什麼好了得的,”
“阿耶你武德元年從陛下破薛舉之功封西華縣公的時候,都已經二十歲了。”
“二十歲的縣公,不年輕麼?”樊興問。
“二郎十八歲就封縣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