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仆射封德彝最近辦事很得李世民滿意,甚至連房玄齡、高士廉這兩位宰相,也跟他相處不錯,有事都喜歡找封德彝商議,而不跟左仆射蕭瑀談。
封德彝很會察顏觀色,他平時在尚書省內跟蕭瑀議事,每次商議好的結果,等到真正麵聖奏報的時候,蕭瑀把大家商議好的結果奏報給皇帝,結果等李世民詢問大家意見的時候,封德彝卻總會拿出另一套方案來。
這方案還每次都比尚書省議定的好,這就讓李世民每次都誇讚封德彝,而對左仆射蕭瑀有些不滿。
這種背刺的行為封德彝經常搞,甚至跟中書令房玄齡、侍中高士廉相處很好,有意要把這左仆射架空。
今天,他看著皇帝的表情,也是立馬就猜到了皇帝不想嚴治大舅哥的意思,立馬就上奏,“陛下,無忌誤帶刀入,當處徒刑三年,可罰銅二十斤贖罪,當值監門校尉不覺無忌帶刀入宮,嚴重失職,罪當死。
懷玉同行,未能察覺,身為禁衛軍官,也是失職,可同樣處徒刑三年,也可罰銅二十斤贖罪。”
這個處置,李世民聽了很滿意,長孫無忌就可以免死,隻罰銅代罪就行了。
可封德彝的這個提議,魏征不同意。
“陛下若念無忌、懷玉之功勞,便不交由法司依法律處斷,那樣寬恕長孫無忌,雖全君臣親族之情,可置國法何在?
而且封仆射的這個處置,長孫無忌僅罰銅,守門校尉卻因無忌的罪處死,論過失,兩人一樣,卻一人生一人死,完全有悖情理。”
“臣請求嚴正律法,依法處置。”
“皆當處斬!”
封德彝馬上道,“陛下可赦免監門校尉死罪,一並罰銅既可。”
“置國法如兒戲嗎?”
封德彝卻隻是微微一笑,直接反問魏征,“請問魏左丞,你說按律當斬,這按的是哪條律令,武德律我是修訂者之一,十分熟悉,並不知道有哪條律法符合你說的。”..
魏征卻也不虛,“此案適用十惡大罪第六惡,大不敬罪。”
封德彝寸步不讓,“大不敬罪條文本相十分清楚,大不敬者,謂盜大祀神禦之物、乘輿服禦服,盜及偽造禦寶,合藥禦藥,誤不入本方及封題誤。若造禦膳,誤犯事禁。禦幸舟船,誤不牢固。指斥乘輿,情理切害及封捍製使,而無人臣之禮。
大不敬罪中,並沒有帶刀入宮的相關律文。”
魏征道:“此案適用比事類推,雖然武德律中並沒有專門規定誤帶兵器入宮禁的條文,但可比照律以疏中最接近的事實,定罪量刑。
諸斷罪無正條,其應出罪者,則舉重以明經,其應入罪者,則舉輕以明重。”
封德彝直接以無明文律條可直接定長孫無忌罪,魏征卻咬定當比事類推定大不敬。
雙方唇槍舌劍,互不相讓。
封德彝的口才了得,這位出身渤海封氏,父親是北齊太子太保,母親是五姓七家中的範陽盧氏,他老婆是楊素的侄女,弘農楊氏。
當年封德彝在隋朝,能夠讓楊素看中,把侄女嫁給他,甚至一路提拔,那也是有真本事的。
魏征說了半天,根本沒占到上風。
蕭瑀這時則提議,既然不能直接定大不敬,那麼長孫無忌就可以按照八議之法,免除長孫無忌死刑。
八種人犯罪,一般官員無權處置,必須先奏請,議其所犯,由皇帝決定如何處置,這八種人便是親、故、賢、能、功、貴、勤、賓等,每一種身份都是有嚴格規定的。
如長孫無忌是皇後兄長,屬於親,他還是皇帝心腹,自然也屬於故,同時還當屬於有大功勳的功,和職事三品官以上的貴,甚至還能議上賢、能、勤,
除了先代之後為國賓者的賓,八議中可以議七。
但八議也不是什麼罪都能議和免,十惡大罪就不能議。
所以現在隻要咬定不能算大不敬,自然就能議,隻要議就可以減刑,甚至罰銅代替。
魏征說不過封德彝,畢竟武德律沿用的是開皇律,而封德彝對開皇律和武德律都比魏征更熟悉。
“陛下,臣請召大理寺卿、少卿前來議罪。”魏征見狀,要求讓專業人士參與。
李世民當下傳旨,召大理寺卿、刑部尚書、禦史大夫一起參與。
禦史大夫杜淹、刑部尚書李道宗、大理寺卿戴胄一番商議,卻並沒有按魏征想的那樣給長孫無忌定死罪。
畢竟又不是人人跟魏征一樣傻,皇帝不可能因為長孫無忌誤帶刀入宮就殺他,除非皇帝要殺無忌。
所以最終一番議論之後,他們認為魏征所說的比事類推,此案並不適用於大不敬罪。
長孫無忌隻是一般失誤,但可按八議之法減罪,最終定的是無忌、監門校尉、武懷玉三人俱免死,各罰銅二十斤,奪職,歸家反省。
於是乎,還沒開始談論裴寂、李藝的事,武懷玉就已經被免去了郊城府統軍、押百騎左營使之職,保留了遊擊將軍號和壽陽縣侯爵,還有他從六品的散階本品,被罷職回家了。
退出東宮,武懷玉居然出了一身汗。
差點就莫名其妙的卷入了一樁大不敬罪被砍頭,難怪伴君如伴虎啊。
同樣被請出東宮的長孫無忌一把將那把華麗的刀扔在了地上,他對著武懷玉叉手,十分抱歉,“牽連二郎了。”
懷玉擺了擺手,“都是一時疏忽大意了,長孫公也非故意,我先回家反省去了,告辭!”
武懷玉沒怎麼怪長孫無忌,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但他是真恨上魏征了,狗日的一點情麵都不顧啊,你要咬長孫無忌你咬他啊,你捎上我做什麼?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