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狂舞,大雪漫天。
大批突厥下馬,步行衝鋒。
“都督,突厥人開始進攻了。”
獾兒嘴山頭,武懷玉明光甲外罩著熊皮鬥篷,風雪阻礙了些視線,可突厥人還是步入了他們的圈套中。
突厥人勢頭挺猛,可武懷玉滿不在乎,這裡的地形完全限製了突厥人數量上的優勢,任他們十萬八萬,可這裡也擠不過來。
“一切按計劃進行,各部不得擅自出擊,須得本都督旗鼓號令方行。”
大家在這裡挨冷受凍好幾天,終於釣來了頡利,可不能一下子把他們嚇跑了。
不狠狠咬下頡利一大塊肉來,武懷玉可不甘心。
號鼓越急,風雪也越急。
第一批突厥人,大約隻有千人左右衝上來,他們棄馬步戰,提著盾牌拿著刀斧,看著很是精銳。
在牛角號和牛皮戰鼓的激昂聲中,在執失思力重賞下,向著唐軍發起猛攻,踩著厚厚的積雪前進。
安祿山感覺腳下的大地都在震顫,他側開一點盾牌,往山口望去,白茫茫的雪地,現在已經被黑鴉鴉的突厥兵給擠滿了。
隊頭又在那裡喊話了。
安祿山的心跳的越來越快,隨著敵軍接近,他的心跳卻又開始變的平緩,眼神也更加堅毅,做為一個雜胡少年,從朔方追隨翼國公,他比許多朔方邊塞的雜胡少年幸運的多,他走出了許多人一輩子也走不出的那老家。
但他也很清楚,雖然他現在是翼國公假子,但想要有更好的未來,除了平時的刻苦努力,勤懇恭敬外,他還需要更多機會,戰爭就是最好的機會。
山口狹窄,越往前越狹窄,也越陡峭。
康阿乙屈擠在進攻的隊伍裡,踩著鼓點緩步前進,不是他們懼戰,實在是越往前地形越狹窄陡峭,大家自然而然的就擁擠一起。
身上的皮甲凍的僵硬,也妨礙著前行。
越來越擁擠的隊伍,讓他們甚至趨於停頓,康阿乙屈甚至被擠的有點背上出汗了。
後麵的人還在拚命的往前擠,一邊擠一邊大喊著衝。
康阿乙屈心想衝你娘咧,這都擠成一團了怎麼衝,這路窄陡峭,還這麼多雪,人多了一陣踩踏,這雪都踩成雪泥,弄的濕滑無比。
他甚至都沒法看到左右情況,他覺得這進攻糟糕透了。
好在後麵有千軍萬馬,這讓他心中稍定,十萬對五千,怎麼打怎麼贏,甚至心裡還覺得挺幸運,能夠抽到第一批進攻,要是一會一衝就拿下山口,那少不得大筆獎賞。
身為一名粟特胡,他的父親還是頡利大汗母親婆施氏近臣康胡祿達乾,頡利的汗庭有許多粟特近臣,但他們粟特胡在突厥汗國還是地位不高,他父親兒子也多,康阿乙屈也隻有自己努力奮鬥。
鼓點不停。
康阿乙屈雖然被擠的後背出汗,也不敢停下,隻得繼續慢慢往前擠。
······安祿山看著突厥人已經越來越近,他握緊盾牌,連左右都沒敢張望一下。
他們雖隸屬於衙內軍子弟,可上了戰場就一樣實行朝廷軍法,一進軍營,軍官們可就宣讀了諸軍法,七禁令五十四斬,說的明明白白。
臨陣之際,左張右望交頭接耳都是可能被斬的。
他看著前麵,他們就守在山口最前端,前麵有臨時挖的幾道淺壕,並用冰雪築起了幾道半胸高的矮牆,
中間又有尖樁、櫃馬、鐵蒺藜等不少防禦手段。
受地形限製,他們並沒有擺傳統的府兵步兵戰陣,而是依托地形,各隊為戰,相對分散,占據有利地形,居高臨下的防禦。
他們這一隊的隊頭領著旗手、傔旗站在最前麵,後麵是他們隊的五列兵線,分彆是七八九人到十,十一人,最後是隊副,形成了一個錐形陣。
他們這隊是基礎步隊,配的大盾、長矛、弓箭、橫刀,在他們隊後麵是一隊弓弩手,再後麵又是步兵。
安祿山就站在五列兵線的第一排,他們這一列七人,分成兩個三人組,另有一個是夥長居中指揮策應。
安祿山執盾,另兩人其實是跟他品字站立,因受地形限製,並不是前排盾兵跟著是一排長矛兵,
平時訓練的時候,安祿山還是很努力的,刀槍盾弓也都練的不錯,騎射也是好手,但這畢竟算的上是真正的第一場實戰,先前追擊粟特人那種算不上。
做為衙內子弟的他們,任務並不是要死守這裡,他們隻是第一批,隻要能夠堅守一段時間後,就可以交接撤換去休整。
但做為打頭陣的,也是既感榮幸也壓力很大。
安祿山看了下手裡的盾牌,心裡又多了幾分信心,他們手裡的盾牌又叫彭排,這種盾較為長大,號門板大盾,自中間向上下兩端收緊,上端和下端較尖,正中線隆起,中心裝飾有虎頭形狀裝飾物,相比起輕步兵們尋常裝備的牛皮圓盾,這種長排更長更重防禦力自然也更強。
在眼下這戰場地形,這種長盾給他很大安全感,剛才突厥人撲天蓋地的箭雨一輪又一輪,也隻是給他盾牌上添了許多支羽毛裝飾而已。
“支盾!”
隊頭那大嗓門又響起。
安祿山於是立馬把彭排立在地上,取出盾牌後麵的一根木棍,將其支在地上,這樣比起直接拿著,雖防禦力要弱些,但卻可以解放士兵的雙手,士兵可以拿長矛或是梭槍擊敵。
隨著隊頭的喊聲,大家都把大盾立在地上,打開盾後旋轉軸,把支棍撐起,然後端起長矛。
一支支硬杆長矛立起。
此矛彆名一丈威,正因長一丈。
這種矛其實還是普通矛,唐軍中真正長矛,號一丈八,比這個長了八尺。
這種一丈威雖不如丈八矛,但矛頭也是棱形劍狀,殺槍力比一般的槍要強。
門板大盾配一丈威長矛,一眾衙內子弟兵們個個年輕勇敢,他們大多數人的身份要麼是衙內將校士兵的子弟,要麼就是將校們的假子、義子,自願從征,為國效力。
把他們編在前麵打頭陣,也不是要拿他們當炮灰,隻是不想一上來就完全暴露出唐軍的精銳,把頡利嚇跑。
熟悉的嘯響傳來。
突厥人在山下再次開始放箭,以掩護靠近攻山的突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