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懷玉靠在那眯起眼睛偷空打個盹,在外人麵前他表現的非常雲淡風輕,可實際上他壓力也很大,畢竟麵對的是十餘萬突厥軍,這天氣又惡劣,唐突數量懸殊,實力相差還是很大,尤其是還有不少人馬還在路上沒到位。
他所倚仗的也隻有地利,還有就是料敵先機,再使用了點小間諜計,誘頡利上來就盯著獾兒嘴死磕,頡利真以為武懷玉有兵三萬,分布於三十餘裡的野狐嶺諸隘,獾兒嘴僅三五千。
可實際上武懷玉把精銳主力都放在了獾兒嘴,其餘地方都是蕃胡城傍、武騎團練等二線部隊,虛張聲勢而已。
好在一切按計劃進行,但承受的壓力還是很大的。
他現在必須表現的很淡定,得讓大家也覺得輕鬆,不能緊張。
頡利在賭,武懷玉也在賭。
頡利想在此野戰擊潰幽州軍團,趁虛殺進幽雲,而武懷玉想在此誘頡利野戰,利用地形天氣等來重創頡利。
聰明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身份出現。
今晚頡利十有八九會夜襲獾兒嘴,甚至分兵夜襲其餘諸隘,武懷玉並不擔心,夜戰各有利弊,
但對唐軍來說,占據險要,其實隻要不輕敵大意,做好防備的話,那是更有利於偷襲者的。
偷襲最重要的就是出其不備,如果早有防備,那偷襲含無意義,甚至是送人頭。
白天激戰一天,限於地形,突厥傷亡萬餘已是極限,但如果戰場放大,那今晚才是真正的獵殺時刻。
為了能夠給頡利更多假象,武懷玉還特彆下了一道命令,今晚不得使用火器,天寒地凍風也大,火器使用本來受限,加上夜晚容易暴露位置,所以不急著用。
他還是希望能跟頡利多戰幾天。
武德八年,唐突關係全麵破裂,頡利先下手為強,先襲靈州,虛晃一槍,調動唐軍防禦朔方關中方向,結果頡利卻集結十餘萬大軍突襲朔州,代州都督藺謨救援朔州,雙方戰於新城,藺謨戰敗,李淵趕緊調張瑾屯兵石嶺,李高遷率軍駐於太穀,又令秦王李世民率秦王府精銳屯於蒲州備戰。
頡利繞過張瑾,直接進攻並州,張瑾追擊,兵敗,頡利繼續南下劫掠潞、沁、韓諸州,潞州都督黃君漢也戰敗。
李淵急調揚州都督府長史李靖率一萬江淮勁旅北上增援,又調李績為行軍總管北上,張瑾也率所部南下至太穀與李高遷會師,又命鄆州都督張德政率所部兵馬趕往太穀。
唐軍合兵十萬,與南路的李靖李績軍對突厥形成包圍之勢,頡利卻趕是率大軍立即北返,與太穀唐軍先行交戰,
此戰,雙方兵力相當,唐以步兵為主,突厥以騎兵為主,兩軍血戰七日,連番大戰,但最終結果卻是太穀唐軍全軍覆沒,張德政戰死、溫彥博被俘、張瑾單騎逃脫,
大唐河東精銳幾乎損失殆儘,
李靖李績隨後趕到,頡利趁勝進攻,但突厥軍傷亡也不小,小戰一場不勝後便撤離。
據統計,太穀之戰,唐軍損失七萬精銳,是唐立國以來損失最大的戰鬥。
血戰七日,折損七萬。
武懷玉想在野狐嶺跟頡利多戰幾天,多殺傷頡利一些兵馬,而且他如果能在這裡多拖頡利一些時間,那並州李績、代州張公謹、朔州的尉遲恭也會趕過來,到時頡利不死也得脫層皮。
當初頡利用過的戰術,武懷玉當然也可以還施彼身。
雖然朝廷計劃是明年秋冬時北伐,但當機會來臨的時候,誰會讓他白白溜走。
就讓野狐嶺,成為另一個太穀吧,但是這一回,輪到突厥大敗。
朔風呼嘯如野狼嗥叫,安祿山回到山後的營地休息,條件簡陋,但起碼有摭風的帳篷,帳篷裡甚至還生著爐子。
一夥一個帳篷。
他們午後就結束了戰鬥,戰了四陣,便被召回,然後沒有再上陣。
回到營地後,他跟其它同袍一樣,把自己的脫的光溜溜的,在帳中拿雪擦身體,擦掉身上的血汙汗漬,雖然擦的滿身通紅,卻也覺得十分痛快。
安祿山是運氣好的,他們一夥十人,死了一個,被狼牙棒砸碎了腦袋,傷了三個,一個斷了兩根手指,送去野戰醫院救治,一個是腿上中了一刀,好在傷的不深,然後其它人有一半多有些凍傷,安祿山的耳朵、手指、腳趾也凍的厲害,
“喝湯了,後勤營的兄弟們又給咱送肉湯來了,還加了許多薑片呢。”隊長帶著兩個夥兵進來,他們抬著湯和飯。
湯是蘿卜燉肉湯,裡麵特意多放了薑,
飯就是炒米,拿熱湯一泡,就成粥,戰場上能有這條件,真是值得慶賀的事。
夥長拍著安祿山對隊頭道,“老大,這是我們夥的猛人安祿山,小夥子年紀最小,戰績卻最猛,他今日四陣打滿,盾牌前割了十三個首級,這家夥還把左耳割下串了一串掛在脖子上當個項鏈一樣,猛的很。”
“哦,還抓了兩個俘虜。”
夥長很喜歡安祿山,還特意跟隊長說,“他那十三個首級,都是他拿梭槍和一丈威殺死的,都是他的軍功。”
隊長其實戰場上也有注意到隊裡的這個年輕猛人,“安祿山?家哪的?”
他們衙內子弟兵,就是衙內軍將士的子弟為主,也有些是部曲的,當然也有幽州軍將子弟的,反正不同於一般,不少人是有些身份來曆的。
“老家朔方的,我義父是幽州牙兵。”安祿山道。
隊頭一聽說他來自朔方,義父幽州牙兵,猜測他義父可能是武都督心腹家將,畢竟幽州城裡有個朔方會館可是挺有名的,幽州城不少官吏將校,甚至商人,都是從幽州來追隨武都督的。
“今年多大了?”
“十六!”
“好小子,有前途,”隊頭拍了拍他,對夥兵道,“給咱們這位彪悍勇猛的安郎,多撈兩塊肉。”
安祿山謝過隊頭和夥長,他下到隊裡,並沒有跟誰透露過自己是武都督的假子,
其實他這個武都督假子,也是彆人的稱呼,實際上武懷玉並沒有收過他做義子,得武都督收為義子的是李克用和武思恭,其餘如武三思、侯三省、宇文成都等,都隻是他的隨從或記名弟子。
安祿山也隻是武都督的侍從,勉強算半個學生而已。
“老大,啥時輪到咱們再上場?”安祿山問,他現在就想多立些軍功。
“等上麵命令,沒有命令,我們就好好休整,命令一下,就立即上戰場。”隊頭打量了安祿山一會,“今天我們隊的傔旗為護旗傷的挺嚴重,已經送去野戰醫院了,我看你小子雖年輕但很彪悍,想提拔你為隊中傔旗,你可願意?”
在唐軍行營編製裡,旗頭也稱執旗,一般是相當於隊副或夥長級彆,傔旗則相當於夥長、伍長。
都是由隊中高大勇猛者充當。
牙內子弟兵雖非正規兵,但上戰場也是按行營戰兵編製,安祿山現在僅為普通士兵,補為傔旗,確實是提拔了。
“謝老大提拔。”安祿山笑著應下。
夥長拍著他肩膀,“小子好好乾,將來做咱們隊的旗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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