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是馬上天子。
曾經東征西討戰無不勝,甚至經常衝鋒在前,如今邊塞大戰,他卻隻能在幾千裡外的長安太極宮中,等待著前線的消息。
馬上打天下,卻不能馬上治天下。
皇帝已經當了快三年,但李世民還是有些沒完全適應天子這角色,坐在宮中禦座上處置軍政,比起統兵前線還要複雜的多。
軍中講究的是軍令如山,可朝堂上不論是政務還是人事,卻不能那麼直來直往,有時得反反複複。
臨近年關,朝中事務更加繁忙。
不僅要準備新年正旦大朝會事務,每天還得分批接見入京朝集的地方都督、刺史們,甚至還得抽空接見外國藩屬使節,比如海東的新羅、百濟和高句麗這半島三國,這幾年那是年年要來長安打官司,新羅百濟聯合起來說高句麗堵塞他們朝貢道路,還出兵攻打侵略他們,,然後今年百濟跟新羅又鬨掰了,相互打起來了,
三國都是大唐武德天子冊封的藩屬國,國王也都得大唐冊封。
李唐現在雖無力出兵朝鮮半島,但畢竟三國都是大唐臣藩,高句麗又是中原隱患,自然是不能坐視他趁機欺壓百濟、新羅兩國,否則若是高句麗蠶食兩國,無疑會更加壯大,到時越發難製。
可要管吧,鞭長莫及,大唐也很小心的保持著克製,並不想現在撕破開國以來跟高句麗保持的表麵和平,否則一旦開戰,大唐有可能又要陷入遼東這個大泥潭,突厥都還沒收拾好,怎麼能冒然跟高句麗開打。
深為優秀軍事統帥的李世民是很清楚不能兩線開戰的,所以他隻能抽空花更多時間會見三國使者,儘量平和的調解,可是高句麗使者很桀驁不馴,這讓李世民好幾次都快壓不住火。
民間隻以為四方來朝,八方來賀,周邊諸國都臣服,如高句麗這般曾讓隋數征而都沒成功的遼東小霸王,都一直服服貼貼,可實際上那不過是民間百姓以為的。
實際上唐和高句麗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維持著平衡,雙方都不敢輕易的觸犯對方,生怕再挑起大戰,隋末的數征遼東,其實讓雙方都是元氣大傷。
高句麗雖向大唐上表稱臣納貢,大唐也冊封高建武為上柱國、遼東郡王、高麗王。
這可比新羅王的官爵高的多,新羅真平王金白淨開始也隻是被李淵冊封為柱國、樂浪郡公、新羅王,比高句麗要低一檔次。
新羅真平王金白淨長的白淨不白淨李世民不知道,但知道他是真的煩和無能,在位時間都五十年了,身為新羅第二十六代國王,他從北周大象元年就開始被立為王,那一年,那位並立五位皇後的北周宣帝宇文贇因為懶政,把帝位禪讓給七歲的太子,自己當太上皇去了。
而這一年,新羅的真智王金舍輪,這位曾經向中原南朝陳朝貢,並且還大敗過百濟入侵的國王,卻被和白議會以政亂荒淫為名廢黜,立了他大哥銅輪太子的兒子金白淨為新王。
然後這位金白淨就一恍當了五十年國王,
金白淨如今老邁,卻膝下無子,早年隋朝時,金白淨朝貢藩屬中原,曾經借隋攻高句麗之機,也多次發兵進攻高句麗,甚至反攻百濟,趁機奪取了不少土地,結果隋亡後,高句麗和新羅都紛紛反撲新羅,甚至連倭國都跨海來攻,新羅國這幾年過的苦不堪言,連國都金城附近都遍修堡壘,就怕一不小心讓人給攻入國都。
新羅現在不僅在與百濟的競爭中落於下風,而且被高句麗的凶猛進攻,打的節節敗退,丟失了大片領土,
武德八年,大唐派朱子奢入半島調停三國衝突,讓新羅有了一絲喘息之機,而今年,新羅更是趁機還對百濟發起反攻,打敗了包圍椵岑城的百濟軍,甚至大將軍金龍春和金舒玄、金庾信父子,還率軍反包圍了高句麗的娘臂城,不過新羅此舉,也使的高句麗開始聯合百濟,意圖兩家結盟,本來高句麗和扶餘國的國王,就都是古扶餘國王子南下建立的國家,雖百濟國民多是三韓中的馬韓部落,但畢竟國王出身扶餘,如今第三十代百濟王扶餘璋號武王,那也是姓扶餘。
半島上的三國,本來高句麗最強,新羅跟百濟應當聯合抗高句麗,但事實上,三國經常亂戰,新羅更是一家敢對百濟和高句麗甚至還有倭國一同宣戰。
可他們雖然頭鐵,卻又不扛揍,年年要跑來長安請求大唐調停,甚至想要大唐出兵求援。
新羅人被揍的都想把公主金德曼送來長安給大唐天子暖腳,以換取唐的援助了。
可李世民根本不理會他們,彆說一個半島小國公主,就是送一打公主來,李世民現在也不可能為了新羅,而跟百濟、高句麗開戰。
敷衍吧,李世民不僅讓鴻臚寺官員出麵調和三家,甚至還打算年後派一位官員再去半島調停,希望他們消停一點吧。
皇帝現在注意力更加關注的還是幽州,是野狐嶺。
自從幽州八百裡快馬急報頡利可汗阿史那咄苾要入寨可能,武懷玉急率幽州軍團出塞到野狐嶺駐防,要禦敵於國門之外,李世民就沒睡過好覺。
他雖然已經當著宰相們麵支持李靖的建議,給武懷玉放權,相信武懷玉,讓武懷玉指揮這場戰鬥,也給武懷玉下旨,讓他以防禦為主,能不打儘量彆打。
可心裡總不踏實。
武懷玉這兩年也確實立了不少功勞,但李世民擔憂武懷玉終究是經驗太少了一些,而且眼下時節氣候等,也不利作戰,又是出塞作戰,萬一補給跟不上,或是野戰失利,到時怎麼辦?李世民一直在等消息,但消息遲遲不至。
“陛下,這是臣妾為陛下熬的參湯,陛下趁熱喝了,然後補個覺吧。”
李世民接過參湯,很感激妻子。
“陛下還在等幽州的消息?”
“嗯,可惜一直沒消息,也不知道邊塞戰況如何了,是不是打起來了,打的怎麼樣了,真是等的心焦。”
長孫皇後走到丈夫身後,替他揉捏肩膀,為丈夫放鬆,“其實臣妾以為,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