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起身,“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武相公若是不嫌棄,便把小老兒家的丫頭留在身邊端茶倒水服侍吧,如今也十二三歲了。”
均田製聽起來很美好,但在北朝時戰爭頻繁,人口損失嚴重,土地很多,有條件均田授地,甚至那時連耕牛和奴婢、婦人,也都能分到地,但如今大唐天下一統,均田製卻不好實行了,甚至在隋朝時就有嚴重問題了。
眼下李世民如果說要直接取消租庸調製,全麵改成兩稅法,那可能地稅就要加到每畝六七升,甚至上田畝稅一鬥。
鄭老漢顫微微的跟著來到前廳。
兩稅就是戶稅和地稅,戶稅的征稅標準不分主戶客戶、壯丁、中男這些,隻按當地資產、土地,劃分貧富等級來征戶稅。
所以說到底還是均田製現在問題嚴重,土地大多在貴族世家地主豪強們手中,他們占據六七成的土地,還有少部份是自耕農或半自耕農,地不多。
義倉糧的稅率也不高,良田也不過畝征二升。
樊川這裡的稻田,不少可是能產兩石以上,這還隻是夏季糧。
如果朝廷廢租庸調製,那麼正式行兩稅法後,這戶稅和地稅稅率肯定要提高不少的。”
這些無地者,身份也多不入籍,逃役脫籍浮寄於鄉裡,依附於世家豪強,也稱之為逃戶、隱戶,又或地主豪強的部曲、佃戶。
戶稅地稅又按夏秋兩季征收。
鄭老漢原本租了三十六畝地,三十畝水澆稻田,六畝旱地種桑麻,現在武懷玉再租給他二十四畝稻田。
而且每次分地,是有部份為永業,死後也不上交的,那麼一次次分下去,最終就沒地可分了。
進了莊子,李世民和承乾也還都有些悶悶不樂。
連租押都不要。
如鄭老漢他們國初,是有機會回原籍老家,或是就地落籍,甚至還有機會均田分地的,但他們基本都拒絕了,
理由老鄭也說的清楚,在關中分不到幾畝地,能分的地多點就得遷去邊地,老鄭他們又畏懼邊地苦寒,害怕蠻胡,而且遷移也不易,更重要的是入籍授田後就得服役納稅了,而稅賦並不輕。
老師曾經教導過兒臣,說過木桶短板,一個木桶能盛多少水,不是取決於木桶最長的板有多高,而是取決於木桶最短的板有多高,
武懷玉做計相時主張推行的義倉糧新規,畝納兩升,官紳一體納糧,這個事情其實就引起許多人反對了。
其中占總人口不過千之二三的大地主們,占田卻達百之四五十。
鄭老伯還有太子賞賜的三兩黃金,又有退還的一千上莊錢,現在又免租落下三十石糧,鄭老伯已經在想著,或許等秋後就該請人來把自家的幾間草棚,換成夯土牆和瓦房頂,這樣就再也不用擔心陰雨季節漏雨了,
“臣建議可以一步步來,先選一地試點,總結積累些經驗,也發現一些問題,總結改進之後再慢慢更多地方推廣開來。
要是徹底無地,還入籍為課丁,那這稅賦可就壓力巨大。
蓋上個四合院房,他也就成了有身份的人,腰肝能更直挺,是了,他馬上還將成為武家莊的莊頭管事,一年有二十四石糧工錢呢。
鄭老漢沒想到這天上真會掉餡餅,再三確認後還是高興的應下了。
鄭老漢帶頭跪伏地上,向著太子和皇帝高呼萬歲。
也有些最初分了地的百姓,因為負債等原因,最後違規把地賣了,被地主豪強所兼並,比如武懷玉剛來的時候,在白鹿塬上遇到的武成一家,他家原本就分到幾十畝地,但後來都讓他賣掉了。
皇帝賜坐。
“不是退租,是重新簽份租契,你不是想多租點地嗎,你之前說是想再租二十畝租田是吧?
我乾脆再給你二十四畝,湊個六十畝整,租額呢改一下,是按我武家慣例,夏糧收割後,收多少咱二一添作五,各取一半,豐年最多也畝租不過一石,
若是歉收,也按比例減租,秋季作物不再收租,也不額外收其它禮。
他從老家再到這裡,這些年他給許多家地主打過長工做過麥客,也當上了佃戶,但其中受到的許多委屈,也是一直憋在心裡。
在國初時這是很難做到的。
地主,
“懷玉,你覺得朝廷該怎麼做?”
李世民沉吟。
“其家庭有成丁者,需服二十天役,但允許折庸代役,”
“那就處置帶頭反對者,殺雞儆猴。”
兩個稅法區彆巨大,但好壞也很明顯。
帝國能否長治久安,也取決於最底層的這些百姓能否填飽肚子,如果底層的百姓都活不下去了,那就算如隋朝那般威震漠北,攻滅青海,遠征林邑,數攻遼東,百萬鐵甲也隻兩世而亡。”
不管是戶稅還是地稅,這都相當於是向富人加征的稅,以前他們沒這些稅,或者說相差巨大,肯定會有很多反對的聲音。
李世民聽到這話卻是大為搖頭,“錯,大錯特錯,就算身為天子,行事也無法這般獨斷專行,如果有人反對,那就得想辦法說服他們,而不是一味的打壓懲處,”
然後地稅,就是如現在的義倉糧,按田地等級、數量,按畝征收。
這工錢很高啊,一月兩石稻子,一年還有兩套衣服呢,一年就是二十四石糧,這都相當於十多畝地的收益了,以前他佃地,種了三十畝水稻,一年到頭交完租剩下的也不過比這多點而已,還一家老少天天揮灑汗水。
還有一點,對於現在這些無資產無地的百姓,不論是逃籍的黑戶,還是地主的佃戶,都應當統一入籍,編為客戶,所有客戶,不按租庸調製征稅征役,而是隻按兩稅法,按其戶等征戶稅,如是最末等戶,可免征戶稅,其無地者,也同樣免征地稅,”
“陛下,臣之前為度支使,派人清理戶籍田畝,發現大唐地主官僚占總人口不過百之六七,但所占土地卻占全部田地的百之六七十。
均田製下,真正能夠一丁百畝足額授地的,少之又少,多在人少地多的寬鄉,關內中原腹心,尤其是城郭近郊,隻有少部份占田三四十畝至五七十畝,已經屬於中上戶,是富農了。
有這百畝地,那稅賦負擔還可以,但沒有這百畝地,或不足百畝地,實際稅負自然就提高了。
懷玉拿出個盒子給鄭老漢,這是他原先租地的契約,裡麵還有一千錢的租押。懷玉把租押還給老漢,原來三十六畝地的佃契,也並給了老漢。
多數隻占田三五畝或二三十畝,主要是靠佃租為主,屬於半自耕農,生活還所有保障。
可等定好的契約推到麵前,讓他按手印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忙不迭的就按了手印,
裴寂莊子抄沒後,這季夏糧是要交給官府的,夏收過後,這地才算正式屬於武懷主,現在皇帝特免去了大家這季租子,而武家又不收秋租,因此大家今年相當於免租一年。
“我就是個佃戶,啥也不懂。”老漢心動卻又惶恐,一個青壯長工,現在也不過是一年十石糧,加了兩套衣服。
我要買地,哪怕十畝塬上的旱田麥地,那也是值得的,那是自己的地,再不用交租,多好。
果然看到先前在他家吃窩頭的那三位,如今更換了衣服,尤其是中間那位更是換上了四團龍紋黃袍。
“臣以為一切根本還是土地和稅製,”
當天,武懷玉親自見了原來莊子上的所有佃戶,跟大家重新續了租約,不僅沒收禮,還退了原來的租押,甚至降了租子,又還從這些佃戶和上下兩村的村民裡,雇傭了些人到莊子上做事,
心頭的這念頭一起,就再也壓製不住了。
今年置上十畝地,以後每年置個二三畝,那麼以後自家就有幾十畝地,再也不用佃租彆人家的地,再不用交租子,也不用經常去給地主家免費乾活,甚至年節還要去送禮了。
想不到我鄭老漢臨到老了,還要發家創業了,將來我的子孫不用從小就給人放牛喂羊的熬了。
(本章完)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