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紅薯、喂豬,
參觀水碾、風車,看著油坊裡那些工人光著膀子推動撞木打楔榨油,甚至跑到潏河、滈河裡捕魚摸蝦,
一連幾天,承乾都玩的很開心。
樊川的莊子,定了新名字,叫做武曲,也稱上武堡。
稻子開鐮,佃戶們緊張而辛苦的搶收,沉甸甸的稻穗讓他們嘴一直咧著,十分高興,特彆是今年皇帝恩賜,免了今年的租,這稻穗上金黃的稻穀可全是自己的。
鄭老漢也請假回家收稻子,懷玉帶著太子還去幫忙,下地體驗收稻子。
曬過的稻田還帶著幾分濕潤,赤腳踩在上麵很清涼,清晨稻葉上還帶著露水,趁著天涼下地收割,一排排的稻苗被割倒,整齊的擺在地裡晾曬,等露水曬乾便可以摔打脫粒。
相比起麥粟的碾場,水稻脫粒要簡單一些,一個大木桶抬到地裡,手抓起一把水稻在木桶上用力摔倒,上麵的稻粒便會全都脫落,
這是一個力氣活,但比起麥子要拉回家曬場,再碾再揚,要快一些。
鄭老漢在樊川十幾年,早就是個種稻的老把式,他雖然老了,可打稻穀的時候卻格外的有力,每打一下,感受著那稻粒飛揚,那種收獲的感覺都讓他格外精神。
鄭家全家上陣,連兩個小娃娃都在地裡頭拾稻穗,不會浪費一點點。
承乾也換上布衣短衫,腳上草鞋,頭上草帽,也學著打稻子,剛開始的新鮮感過去後,便感覺到累,一下又一下,重複又重複,頭頂的太陽越來越烈,
汗子浸過稻禾劃破的皮膚,便奇癢無比。
還不時的能碰到打屁蟲,皮膚上要被噴到,就會腫起,又臭又癢。
“我來打,殿下抱禾來,”懷玉笑著道,既然是體驗,那也不能隨便走個過場。
武懷玉打稻子還是很猛的,畢竟習武之人,年輕力壯,不像承乾才十一歲,體力有限耐力不足。
承乾把割好曬乾的稻子抱來,懷玉則用力摔打脫粒,師生兩個合作倒是挺默契,
打一陣子,便也還要揚穀,拿篩子把稻杆、癟穀殼等篩出去,這也是個技術活,邊篩還得先呼風。
嗚喂嗚喂的喊,
每次喊幾聲,還真就有風來,借著風便能更好的篩出那些雜碎。
穀子經過兩三遍的揚篩後,便用籮筐裝穀,挑回去趁著太陽好趕緊曬,晾曬不及時,那新收的稻穀就會燜黑、長芽,
“有一年收稻子時,遇上半個月的連陰雨,一直不得天晴,稻子都直接在穗上發芽了,沒辦法,隻得在積水的稻田裡收稻子,濕漉漉的稻子收回家,可也沒天氣晾,隻能堆在屋裡攤開,但最後還是全都發了芽,
哎,那年的稻子幾乎都白種了,”
說到這往事,老鄭都還心疼無比,那年稻子本來長的很好,可最後卻沒能收成,地主卻還要收租,老鄭最後是把自家老黃牛下的一頭牛犢子給地主抵租,本來那牛犢子已經養了一牛多,要是再養個半年,也是能耕地的好幫手了,最後卻隻能便宜抵租。
天上太陽格外的大,日頭曬的人發昏,但老鄭卻連連稱讚天公作美,說好天氣。
汗如雨下,仍掩不住臉上一直掛的笑容。
隻要有收獲,再苦再累也值得。
老鄭的兒媳和兩女兒在地裡綁稻草,散發著好聞的草木清香的稻草,被卷成一把一把,然後攤開在地裡晾曬,有如一個個整齊的稻草人士兵一樣。
這些稻草也是個寶,不僅可以做為牛冬春時的草料,也還可以墊圈漚肥,甚至做草繩等也用處多多,冬天冷時,也可以鋪在床上,也能十會溫暖舒適。
“以前我們佃地種稻,地租不僅是要交稻子,就連這稻草,也是要交一半給地主家的。”
武懷玉如今跟大家訂的租約,隻要夏糧五五分成,且上限一石,至於秋季農作物不分成收租,夏糧裡稻草,也是不再要的。
潏河兩岸,下武堡附近的稻田裡,百姓爭相搶收,嗚喂嗚喂的叫風聲不斷,田埂上,挑著稻子回家的農夫們相互打著招呼,洋溢著豐收的喜悅之情。
太陽正當午。
日頭毒辣無比,
大家也才終於休息一會,但並不回家,而是尋個樹蔭下,吃著家裡送來的飯菜,這樣更節省時間。
打稻子的時候,鄭老漢家也是難得吃上乾飯,菜裡也能見到點葷腥和油水,主要還是點平時撈的魚蝦乾,加上炒雞蛋,再從武家堡殺豬下鄉時買的腸子,
雖都是便宜的東西,但起碼有油水了。
比起日常的紅薯稀飯或是玉米窩頭,這還是很不錯的飯食,起碼不會很快就餓,
為了讓太子體驗到民間疾苦,武懷玉並沒給承乾開小灶,鄭家吃啥他們吃啥,
老鄭其實是要把家裡的老母雞殺了招待太子,甚至想要買幾斤好豬肉的,但懷玉拒絕了。
天不亮起床來到地裡割稻子,然後又上猛乾了一個上午,雖然承乾隻打了一會稻子,可在樹蔭下,他還是對著粗茶淡飯狼吞虎咽。
鄭家的飯菜其實不太好吃,
米飯用的是糙米,隻去了最外層殼,這樣的糙米煮的飯很乾很硬,但是不會浪費。
小魚小蝦是平時捕的然後曬乾的,有點臭味還帶著苦味,簡單的跟青菜炒在一起,魚蝦小骨刺多。
那腸子也跟在武家吃的不一樣,不僅有點異味,而且還嚼不動,隻能嚼一嚼就吞下去。
這樣的飯菜承乾平時是絕對吃不下去的,甚至吃到了都可能惡心吐出來,但這辛苦半天,又累又餓,出了大量的汗水,餓的前胸都貼後背了,這些平時絕對難以下咽的食物,此時卻讓他狼吞虎咽,
一口接一口,
甚至連吃了好幾碗飯。
“老師,我現在才明白什麼叫饑不擇食、慌不擇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