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承乾在油燈下給皇帝寫報告。
這是懷玉給他布置的功課,每天要寫一篇日記,記錄在鄉下的經曆,還要給皇帝寫一篇報告,報告他在鄉下了解到的一些情況,算是一份農民調查報告吧。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不了解真實的情況,那麼拍腦袋做出來的決策,就必然是有問題的。
“老師,我是真沒想到,原來普通百姓日子過的這麼艱辛,”承乾歎道,“我在東宮用的蠟燭,最普通的常料燭每根都要一百五十文,秉燭每條五百文,而加了香料的蠟燭更貴,
就算一支普通蠟燭,那都相當於如今的五石麥價,燒根蠟燭就相當兩三畝地的產出燒沒了。”
武懷玉道,“殿下最近在鄉下收割稻子,知曉耕種不易,粒粒皆辛苦,但蠟燭也是生產不易的。
蠟燭如今主要有三種,一種是用蜂蠟製成,也稱黃蠟,產量有限,價格珍貴,在漢晉時代,隻有皇家或石崇這樣的巨富才能用的起的奢侈品。
現在我們用的蠟燭主要是白蠟,養白蠟蟲,遺白糞於枝梗間,便是白蠟也,”
如今江淮一帶養白蠟蟲的不少,其收益跟養蠶不相上下,比起黃蠟,白蠟熔點高,可朔性強,能夠製成更長的蠟燭,而且點燃後也比較光亮。
相比起單純的種稻子,不僅佃戶們收益土地收益提高,還有了加工的收益,地主武懷玉賺的就更多。
要是能提高點產量,那收益三倍有餘。
中原如今一統,棉花棉布的市場是前景廣闊的,武家如果能夠有更多棉花在手,那麼加工出售的收益就很可觀。
都還可以獲得一個賺錢機會,
村民們既種棉花賺了一層,紡織加工又賺一層,而對武家來說,收租賺了一層,紡織加工出售再賺一層,布匹售賣甚至裁剪訂製成衣還能再賺,大家合作共贏。
稻田種棉花,其實也是可以的,不過要提前挖溝曬田讓土地乾燥鬆散,雖說稻田種棉花,未必最合適,可現在棉花的經濟價值高,尤其是把棉花加工成棉布棉衣,那可是比絲綢還貴的多。
不過就怕佃戶們並不能理解,畢竟畫餅這事,未必能讓大家相信。
聽起來挺不錯的。
但白疊布就貴了,細疊布一尺,上品四十五文,次四十四文,下四十三文。就算次疊布,上品也直錢三十,次二十五,下二十文,粗疊布一尺,上品也直錢十一,次十文。
因為白蠟蟲可人工大量養殖,這使的白蠟產量提升,蠟燭在隋唐時,已經不再如魏晉時那麼的奢侈昂貴了,但是這仍不是普通百姓用的起的東西。
匹布用棉花十斤,跟麻布用麻差不多。
長安平康坊的青樓,請個歌伎出來唱個曲,三百錢,
在原料這塊,哪怕是補貼上一點,也依然很賺。
所以棉花在長安,那是賣出了錦繡的價格。
佃戶們都心疼土地,覺得好地就得種好糧,什麼桑麻、紅薯土豆這些,那都是拿邊邊角角或是塬坡旱地種植的。
承乾聽了都有點目瞪口呆,“白疊布這麼貴麼?上品細白疊兩三貫一匹?”
布一端是五十尺,最上品的細白疊布上品,一端值錢二千二百五十文,這還是高昌國產地的價格,粟特人運到長安,甚至還能給他翻幾番,
十斤棉花能織一端布,一畝棉能織兩端布。
製皮刮下的牛羊皮的脂肪雖說也能製皂製蠟,但製作蠟燭比較費時耗力,而且有異味等缺點。
“虧,是不可能虧的,”懷玉笑著給承乾算了筆細賬,如今白疊布在長安的市場可是非常火,那是高奢侈品,主要是西域高昌國進口來的,都是粟特胡商們販運來京,賣的比絲綢貴的多。
就算以後慢慢的棉布供應多了,價格下跌,但也不用擔憂,前景依然還是十分廣闊的。
但白疊布就是棉布,隻是其中最貴的是細棉布而已,武懷玉研究過,如今的高昌棉花雖不是後世的那種品種,但限製其產量的主要還是加工工藝,特彆是去籽這塊高昌技術比較原始純手工,紡織這塊也相對技術落後。
武懷玉跟太子算,附近鄉民到武家這裡學紡棉紗織棉布,或是直接到武家的紡織廠來上班,也可以學會後拿棉花或棉紗到家裡代加工,
在明清時期,江南那些婦人紡織收益,往往比種地收益還高的多。
明代時,一個熟練的紡織婦人,一年可織布百餘匹,其報酬一般是一匹布三斤棉花,或是一鬥米。
如果要顯擺炫個富,你可以加一盞燭燈,那就要加三百錢。
一斤燈油錢,那起碼能買十斤糧,就算現在物價低,可燈油耗費依然很高,所以普通人家連點油燈都舍不得,甚至長安城的士子們,都會特意買商家發明的省油燈。
“是啊,種桑種麻,都是種在塬坡上,水澆良田都是隻種水稻的。”
如果武家紡織場開起來,打造軋花機等,那麼武家和附近村婦都能大大提高收益,比起傳統的家庭種桑麻養蠶絲織,效益收入更高。
三百文,現在糧價,可以買十石米麥,那是十畝的產量。
兩人在燈下討論著。
普通士人地主家用的還是油燈,但燈油也不便宜。
“奢侈品麼,不算貴了,細白疊裁剪成衣,價格更貴呢,”
你們還省了稻種、肥料,直接保底收一石稻子,還是很劃算的,”
嶺南地區尤其是海南島的狸人土著,就有紡織木棉的傳統,他們的技術都比高昌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