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在三原北邊的同官,就有自己的石炭礦,開采出來的石炭沿大道運往長安郊,
在這裡武家有炭場,把炭加工成蜂窩煤等,再批發給一些商販,或是在長安城裡的一些炭店出售給百姓。
量還不小。
以往這也隻是個不太起眼的生意,雖然利並不算少。
如今特殊情況下,武家的這些炭場炭店儲備的各種煤炭,就變得十分重要起來了。
此時薪炭、石炭跟糧食一樣,都是當下最搶手的物資,多少人想儘辦法在爭搶這些物資,一些權貴甚至直接就用不光彩的手段在搶,
誰掌握了這些薪炭糧食,那誰此時就能大發一筆。
武家要是也趁機漲價,也能大賺一筆,賺上平時幾倍甚至幾十倍的錢。
可武懷玉不可能眼皮子這麼淺,這個時候你敢賺這種錢,事後肯定會被清算。
“還有我們家的糧店,也不要把糧囤著,平價放出去。”
武家在京畿有不少田莊農場,家裡又還有許多水磑風車磨坊,這糧食生意自然是做的,
“我們不是還有一些儲備糧倉嗎,倉裡的糧食分成三份,一份交給雍州府,一份族人親戚朋友有需要的分給他們,
剩下一份,則賣給咱們武家工坊商鋪莊園等的工匠夥計雇工等,平價賣給他們,定量,可以先記賬,將來再填補上就行。”
此時的糧食很珍貴,但卻沒必要囤著,更彆想發財什麼的,多少雙眼睛在盯著。
樊玄符也沒舍不得,
“家族裡也有族中義倉,各支各房都還有小倉,眼下也早就開始給有困難的族人放糧了。”她跟丈夫說道。
“嗯,這是應該的,”
屋裡也沒其它人,樊玄符在丈夫耳朵邊小聲道,“如今外麵很多流言,有說這是上蒼不滿,降下怒火,”
武懷玉知道她說的意思是什麼,上蒼對人間不滿,那最該負責的當然是人間之主李世民了。
按儒家那套,皇帝是天子,受命於天,天人感應。
天和人同類相通,相互感應,天能乾預人事,人亦能感應上天,
天子違背了天意,不仁不義,那天就會出現災異進行遣責和警告,如果政通人和,天就會降下祥瑞以鼓勵。
這套天人感應,是漢代儒家提出的。
一直以來,深入人心。
現在這種情況,肯定不能說是政通人和老天降下祥瑞以鼓勵,這明明就是譴責和警告,
是上天對天子的不滿,
天子違背了大義,甚至不仁不義。
李世民十年天子做的還是不錯的,但大災來臨的時候,許多人卻是忘記了過去,隻顧埋怨現在。
他們饑寒交迫,搶不到糧,買不到柴的時候,可就什麼都顧不得了。
“你說不會真是上天發怒,降下天遣了吧?”樊玄符還挺信這個。
武懷玉對此倒是信一半,既不全信也不全否。
不過這種寒災雖然少見,但曆史長河中,也經常會有的,甚至史書記載中,關隴地區,六月飛雪都經常有,
但是,
天人感應那套確實深入人心,
天命皇權,君權神授,讓皇帝們的統治更加有法理性,可天人感應這套東西,也同樣對皇權有所限製。
這也算是儒家給皇權上了點籠頭,讓其不必太失控。
三天後。
皇帝下了一道詔書,
不是罪已詔,但也差不多。
“暴雪成災,冰雨肆虐,靜思厥咎,朕甚懼焉。
文武百寮,各上封事,極言朕過,無有所諱。
諸司供進,悉令減省,凡所力役,量事停廢,遭災之家,賜帛有差。”
皇帝讓所有官員上書,指出皇帝不當之過,儘管說,不必擔憂,皇帝通通都能接受。
而因為這場寒災,還引出了一件大事。
就是原計劃今年突厥複國,陰山以南的突厥部眾,都要在晚秋以前北遷磧南。
可現在一場如此惡劣的寒災,
不僅僅是讓長安百姓受災,越往北寒災更嚴重,河套、塞北,磧南磧北,突厥部眾、薛延陀汗國,全都遭受了嚴重的白災,牲畜凍死無數。
這個情況下,今年突厥部眾北遷複國之事,就隻能先暫停了。
那些突厥人本就不願意離開代北、河套,甚至河北等地,誰願意去磧南吃沙子,還得被薛延陀威脅。
現在一場大災,這些人想遷也遷不了了,他們現在也多還是以放牧為主,這一下死了那麼多牲畜,天都塌了,接下來生活都困難了,還怎麼遷,怎麼複國。
大唐也不敢讓他們此時北遷磧南,
否則就是去給薛延陀送菜,
薛延陀、回紇等鐵勒人在漠北遭的白災更大,草原傳統,遇到這種大災,那部落隻能互相搶了,大部落搶小部落,或者出現個猛人,聯合各部,一起南下來搶中原。
現在大唐這麼強,薛延陀未必敢來搶,頂多是些實在活不下去的小部落來邊境拚一把,
可如果突厥人這個時候集體遷到磧南,還複國了,那薛延陀人絕對不會客氣的,管你牛羊還有多少,先搶了就是。
不敢搶大唐,還不敢搶你個突厥破落戶?
突厥部落北遷複國計劃暫停,
同樣暫停的還是薛延陀兩小汗迎娶大唐公主這事,突遭大雪災,漠北牛羊多凍死,夷男現在可沒法給兩兒子掏那兩份十幾萬牲畜的厚厚娉禮。
武懷玉、長孫無忌,也都暫留長安,沒去廣州、洛州上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