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外,
一隊輕騎風塵仆仆馳來,人馬俱已疲憊,可騎士們臉上卻都亢奮不已。
“露布?”
城門郎李震看著這隊騎士背插竹竿,上麵還懸著帛書,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露而不封,是為露布,大軍作戰取勝後,利用露布向朝廷及天下百姓傳遞勝利的消息,宣揚國威,顯示軍功。
李震興奮起來。
這位六品城門郎是當朝宰相、兵部尚書、北征大總管李績長子,看到露布,他馬上就想到了父親正北伐薛延陀,
“這定是北征大捷!”
旁邊幾名軍官也連忙向李大郎賀喜。
“英公連奏凱歌,真是武功蓋世啊。”
“恭喜大郎。”
“肯定是已經攻破薛延陀汗庭了吧。”
“這回肯定不僅把大度設擒了,夷男也定一並生俘。”
“快看看露布去。”
露布與檄文同體,聲罪曰檄,告捷曰露布,露板宣布其功也。
唐人都稱露布為書討奏勝之書。
這些年,長安的士民,見過的露書奏捷很多。
就如武相西征,接二連三的露布奏捷,百姓們也能第一時間知曉前線的勝利情況。一份露布,會包含作戰將領、作戰地點、時間,還會陳述作戰過程,以及所獲勝戰利品等,還會有對皇帝的歌頌,對敵人的指責等。
斬殺多少、俘虜多少、攻多少城、繳多少戰利品,都會很詳細且精準,絕不會是含糊其辭的,不會出現大概、幾乎這樣的陳述。
露布奏捷的士兵,也會高舉露布,傳遞這勝利消息。
李震也是有些按捺不住,趕緊迎上前去,在一眾勳戚子弟中,李震這些年一直都很低調,或者說因父親謹慎緣故,他此前品級低微,跟其它勳戚子弟相比,根本比不了。
不說跟國舅長孫家或是武懷玉家子弟相比,就是跟當年瓦崗的那些將領子弟相比,比如程咬金牛進達吳黑闥劉蘭成等都比不了。
程處默都早就是都督了,牛見武也早是軍使。
就他一直是七品,直到他阿耶終於離開並州那個呆了十幾年的鬼地方,回朝拜為宰相,他也才升為六品,卻也僅是個城門郎。
京師的城門郎,說到底也就是個守門的,還不如武家那個庶出的武二,人家還北門長上呢。
上次紫河大捷後,李績的聲望拔高不少,李震自然也是感受到了周邊人對他的恭敬多了幾分。
“兄弟,露布奏的可是英公掃平漠北薛延陀之捷,請問斬殺多少,俘虜多少,繳獲多少?”
一名隊頭大聲問道。
城門口進城的人很多,左進右出,都在排隊接受檢查。
奏捷士兵也放慢速度,避免撞到行人。
隊頭這嗓子,也引的許多人都望向騎士們。
騎士們勒停戰馬,
看著城門前這眾多士民商販,便得意自豪的拍了拍背上的竹竿,“這位兄弟,我們是從遼東來的,為大總管左驍衛將軍、營州都督兼安東都護臨清縣公蘇大將軍破遼東卑沙城露布奏捷的。”
“遼東?”
“卑沙城在哪?”
“朝廷什麼時候征討遼東了?”
“怎麼是蘇都督的捷報?”
一時間,城門口無數人都在議論,根本沒聽說朝廷要征遼東啊。
怎麼突然就大捷了。
還有人根本不知道卑沙城在哪,畢竟隋數征遼東,但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對很多人來說,那都是上一代人的事了。
而對一些年紀大的人來說,聽到征遼東三個字,已經讓他們變色了。在那一代人的記憶中,征遼讓前朝天下大亂,民不聊生,百萬隋軍征召上遼東戰爭,但四征遼東,數十萬士兵沒能回到家鄉,或死或俘。
還有無數的百姓被征召為民夫,為前線送糧草器械,又有許多百姓被征召去打造戰艦,製造軍械等,
征遼東,讓大隋從盛世太平,一下子就變成了人間地獄,各地百姓紛紛揭竿而起,到處是戰爭和饑荒,還有瘟疫,
許多人為了逃避征召,隻得自斷手足,雖然落下殘疾,卻反而能保住一命,因此他們稱為福手福足,至今還有許多當年為逃避遼東之役而自殘的人還活著。
大唐開國也快三十年了,未與高句麗再有過戰事,天下也越來越太平,百姓越來越安穩。
誰也想不到,突然就又征遼東了。
不少年紀大的人,隻感覺心慌心悸,甚至手都顫抖起來。
那邊李震也是怔了好一會。
他自然知道左驍衛將軍營州都督安東都護是誰,那是蘇定方,李靖學生,武懷玉的師兄。
“快看看露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