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蘇定方搞了個大新聞。
懷遠坊襖寺,長安薩保史思明,豢養死士、私藏甲械、圖謀作亂,每一項都極為驚人,至於什麼暗裡放高利貸,對胡商收保護費啥的,都顯得不值一提了。
案子很快發給雍州衙門審理。
雍州彆駕楊師道,緊急與兩位治中李弘節和盧承慶商議。
“這案子居然牽扯到了潞國公,不簡單啊。”他直言。
李弘節卻是嗬嗬一笑,他是李靖的族叔,李靖跟侯君集不和人儘皆知,況且李弘節跟武懷玉關係向來不錯,這件案子事先可是武懷玉特意打過招呼了的。
“事情再清楚不過了,粟特胡商史思明,是有名的大胡商,曾經投在裴寂名下,裴寂倒台,他又轉而阿附侯君集,倚仗侯君集之勢,謀得長安薩保身份······”
李弘節字字如箭,直指侯君集。
真要把侯君集扯進來,不死都得脫層皮。
楊師道有點頭痛,他是皇帝的姐夫,也是前宰相楊恭仁的弟弟,朝中出了名的貴公子,還是個老好人。
他跟武懷玉關係也不錯,但跟侯君集也相處還可以,說實話,他誰也不願意得罪。
可是兩位治中,卻明顯都不怎麼想讓侯君集好過。
他想了想,還是提醒兩人,事情也未必就如蘇烈說的那麼嚴重,“懷遠坊襖寺裡的那些武士,大多是拓羯傭兵,也有些是突厥傭兵,他們向來是粟特胡商的護衛,”
李弘節打斷他,“楊公,已經查出這些人身上有不少案子,甚至有命案,有些人還是西域的馬賊,他們在西域做什麼朝廷確實管不著,但這些人,有些在河西,甚至在隴右、長安,也都犯有案子的,”
他們既是商團護衛,也有些是馬賊盜匪,甚至也往往為長安貴人們辦事,辦的是那種不方便出麵的事。
“何況,不僅襖寺裡查出許多違禁甲械,那些粟特傭兵也都私擁甲械,哪個商團護衛敢擁甲弩?”
楊師道無法反駁,早年前天下大亂,哪個權貴世家,或是大賈商團會沒有些人馬武裝?但現在不是以前了,現在朝廷對這些管的很嚴格,尤其是在長安城。
你要是在邊塞,可能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你彆招搖就行。
但在長安,被查到了,那這就是天大的罪名。
不管你說什麼以前留的,還是說隻是自保,那都不行。
盧承慶拿出一張紙,
楊師道皺眉。
“這是?”
“臨清侯拿下人後,在金吾獄中對那些人審過,得到了不少訊詞,有人交待有些甲械是侯君集給史思明的,
還有人交待,史思明給侯君集送過許多錢財,包括一對從小隻食人乳長大的絕色美人,
還有人交待,史思明販賣香料胡椒等買賣,侯君集有份。
史思明和長安五座襖寺放的高利貸,本金裡也有侯君集的,還不少。”
“這些都是證詞,”
盧承慶遞給楊師道看,又說了句,“這供詞蘇郎將還給了刑部、大理寺和禦史台諸司。”
頭痛,楊師道非常頭痛。
這個案子一下子搞這麼大,他其實也知曉這背後的鬥爭。
盧承慶跟武懷玉是兒女親家,而且武懷玉還納了盧承慶的妹妹為媵妾,李弘節是武懷玉老師李靖的叔父,武懷玉也還納了李弘節侄曾孫女為媵。
這關係可不是一般的親近。
武懷玉跟侯君集最近鬥的厲害,楊師道隱約聽說侯君集是因為告發武懷玉私養義子三千陰謀造反,然後被皇帝給直接罷相趕去西域,都沒讓他第二天在長安過完中秋再走。
現在出來個粟特薩保史思明的謀反案,還牽連到侯君集,
明顯,這是報複,對等的報複。
那個年輕人,還真是越來越狠辣了。
“把審出來的全都上呈聖人吧。”楊師道思慮良久,最後決定不參與其中。
雖然他覺得武懷玉的報複有些迅猛,甚至無情,可既然挑事的是侯君集,現在被人報複了他也彆覺得委屈。
他就看戲吧,
之前武懷玉在周國公之女的事上,欠過武家和武懷玉人情,現在他也算是還武家一個人情。
宮中。
李世民看到雍州衙門交上來的奏報,氣的胡子亂抖,他立馬召集了宰相們,還有三法司的人,同時又召來了雍州衙門的人,還有當時辦這案子的蘇烈。
左右武侯衛的審訊,還有雍州府的審理,卷宗在殿上大臣間傳閱。
所有看過的人,都很驚訝,
侯君集栽了。
甚至有人不由的猜想,難道皇帝徹底厭了侯君集,要收拾了他,還是說當年侯君集宮變時直闖上皇寢宮刀砍禁衛挾持聖人這事,如今反成禍患了?
皇帝目光掃過大臣們,
蘇烈和楊師道先後被皇帝問話,
然後三法司也被詢問此案,
誠如李弘節所說,其實這個案子基本事實清晰,證據充足,並不是栽臟陷害,史思明罪責難逃,侯君集也扯不脫關係。
史思明本依附裴寂,後轉投於他,雙方間利益往來極繁,當然這些本來對侯君集來說不是什麼太大的事。
可最重要的是,此案牽扯出一樁重要的問題,就是有些查獲的甲械,是史思明從侯君集這裡弄到的。
數量不多,但有鎧甲有弓弩等這種嚴禁私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