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橋南岸。
皇帝狩獵的隊伍雖沒過份排場,但也不少人。
擔當隨從護衛任務的是北衙諸營,這幾年北門諸營在不斷擴張,百騎千騎飛騎神機各分左右,今年又新建了個左右萬騎營。
這些北衙禁軍盔甲鮮明,遠遠的就有一股子精銳氣象,不愧是皇帝親選、親訓出來的。
諸營出身其實挺複雜的,既有太上皇父子軍的,也有原來秦王府將校子弟,但後來選用的卻更多是蕃戶子弟,也就是放免過一次的官奴,仍是賤籍,這些蕃戶子弟,特點是年輕,驍健,當然也多是犯罪將門子弟,
除了蕃戶子弟,便是藩胡子弟了,這些既是各地蠻夷首領送來京城留學的,也是來做質子的,
皇帝從中擇了不少年輕驍健者入自己的北衙禁軍諸營,親自教導,這才有了如今的北衙十營。
看著這些飛揚激昂的北衙軍,武懷玉也是露出笑容,想當初他還統領過百騎、神機等營,
說來那都是北衙軍建軍元老了。
隻是如今北衙軍中,熟悉的人倒沒幾個了。
雲麾將軍許洛仁過來,“聖人召二郎過去。”
懷玉知曉這位可是皇帝心腹,跟侯君集一樣,都是與皇帝從小玩到大的,雖然眼下官職看著不高,掛了個左衛勳一府中郎將,但人家還有個北門長上、領百騎營的差事。
甚至暗裡還有個檢校百騎司的差事。
百騎司可是跟六扇門、皇城司並列的皇帝三大秘密情報機構,這是皇帝絕對心腹,
他跟侯君集以前也是好哥們。
不過此時見麵,他對武懷玉依然客氣,懷玉送過他古琴,他送過懷玉寶馬,武許兩家甚至還合夥在塞外販羊馬,韶州開礦山,隴右煮青鹽。
跟著邊走邊聊,經過層層禁軍護衛,來到皇帝麵前。
皇帝臉色很好,看的出難得出來打獵,皇帝心情極好。李世民是極喜歡打獵的,就算當了皇帝,日理萬機,也經常得抽出點時間出去打獵。
多數時候就在長安周邊,甚至在北門外的皇家禁苑裡打打養的獵物,偶爾也會到藍田、三原,甚至是岐州、隴州去打獵,順便檢校下當地府兵駐軍等。
皇帝打獵的癮頭還挺大,
大唐的貴族們,尤其是關隴軍事貴族們,都喜歡打獵,這就跟後世成功人物都喜歡打高爾夫一樣,彰顯身份地位。
而且關隴貴族們打獵還有提高武藝、增強軍事素養的目的,特彆是大型圍獵的時候,帶上自己的子弟、部曲、家丁上陣,追逐、攔截,旗令、號角,那就跟一場小演習一樣。
這種射獵不是一般百姓,或是小豪強地主們能效仿的了的,這可比打馬球耗費更大,
“朕這一路走來,感覺三原變化真是挺大,”李世民看到他過來,笑著招手。
“這清河畔,那麼多大風車,聽說都是你家的?”
“回聖人,這些是借助風力帶動碾磨的風車作坊,既可以用來碾磨米麥,也可以用來引水灌溉,還可以在造紙、鍛打、榨油等方麵起到不少助力,相比起攔河築堰的水力碾磑,要好用不少,而且不必與民爭水。”
李世民笑笑,他其實也早知道武家這幾年建的這種風車磨坊,事實上武家也把技術獻給了皇家,如今在關中平原上,皇家也建了不少這種風車坊。
在知道這些風車作坊比水力作坊的許多優勢,特彆是不與民爭水這點後,李世民已經有意要在關中八百裡平原上,漸漸的拆掉大部份違規修建的水碾,以加大關中平原河渠的水力灌溉作用。
“朕聽說你家今年棉花大豐收?畝產百餘斤棉花,很不得了啊。”
皇帝旁邊的黃門侍郎王珪忍不住道,“雖這幾年關中風調雨順,但民間依然還沒有多少儲糧,甚至就算豐年,實際關中依然每年還有很大的糧食缺口需要關外運輸,
千裡糴糧,運費極耗。
關中糧田,還是應當保障種糧自給,武相公想賺錢要多種棉花,應當在人少地廣的寬鄉、邊州去種,不應當占用本就不多的關中耕地。”
王珪這種論調老生常談了,武懷玉都不想再辯論,
“陛下,棉花畝產百斤,其實這隻是籽棉,十斤籽棉也就出三斤皮棉,去了籽才能紡織或是填充衣被。”
王珪又來接話,“百畝百斤籽棉,那就是能得三十斤皮棉,聽說三斤花出一匹棉布,長安一匹上等細棉布要賣一千八百錢,抵的九匹絹價,如此厚利,怪不得武相公會在關中大量種植棉花了,
聽說在三原就種了一萬畝,甚至連萬年縣的樊川這樣的稻田川,都挖溝曬田種上棉花了,
一畝地種的棉花,能織十匹棉布,值九十匹絹價呢,這賬武相公倒是算的精細。”
李世民沒打斷王珪,隻是笑望著懷玉。
“王公,賬哪有你這樣算的,上好的棉花一斤,也才七文錢,塬上的旱地種棉,多數也隻能得皮棉十八九斤而已,”
值錢的是附加價值,好比同樣的蠶絲,也可以加工成不同的綢緞綾絹錦繡等,價格相差幾倍幾十倍。
王珪馬上道,“七文錢一斤啊,那一畝花也能值一百多錢了,現在新粟一鬥才五錢呢,你一斤花比一鬥粟還貴許多,”
懷玉對這老頭沒啥好態度,太原王氏又如何,曾拜宰相又咋了,你故意這般針對敵視,懷玉也不客氣。
“陛下,今年臣在三原縣的三個塬上,種了一萬畝地棉花,這些地都是缺水乾旱的塬上,以往也隻能種粟和蕎麥,畝產也就一石左右,收獲後還能種季雜糧,完全看天吃飯,就算關中豐年,塬上都經常因乾旱歉收,
這一萬畝地,基本上是租給當地村民佃種,收成對半分,如果收成好,武家最多也就能拿到五千石粟租子,但實際上塬上向來較窮困,租武家地的村民們,最後總是要欠些租子的,能夠實收到七成租就是好年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