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得請馮公來趟長安,”
“也該來趟了。”
晉國公府,武懷玉對左武衛將軍馮智戴說道,
時值寒冬,
長安雪花飄飄,此時已是十一月,
馮盎次子馮智戴手捧著杯茶,沒有馬上應下,猶豫著道,“怕來不及了,已經十一月了,而且,我阿耶他近年身子不適,畏寒怕冷······”
懷玉笑了幾聲,
“仕壽元年,潮州、成州等五州僚人造反,耿國公快馬飛馳到京師,奏請朝廷出兵討伐,五天便從廣州到長安了,”
“現在才月初,還來的及,現在快馬南下廣州傳信,四五天便可送到,耿國公有充足的時間趕來長安參加正旦大朝。”
馮智戴是貞觀元年代他父親入朝麵聖,然後就一直留在長安的,從中郎將到衛尉少卿,再到如今左武衛將軍,這一來就沒再能回去,轉眼都四年了。
他可是少有謀略,勇而敢戰,大業末隨父至洛陽,侍衛天子,統領本部,江都之變後,硬是帶著這支嶺南驍勇,一路殺回到了老家高涼。
他是馮盎次子,也是嫡長子,來京就是質子,
馮盎歸唐以來,還從不曾入過朝,也不想入朝,貞觀元年派嫡長子來京,也是迫不得已的表態。
“嶺南要變天了,耿國公若是不趕緊來,你們馮家也要大禍臨頭,我這是好心好意。”懷玉道。
馮智戴被這話嚇到了,趕緊放下手中的茶杯,在京幾年,他不再嚼檳榔,開始學喝茶,甚至如今長安流行散茶,他也跟著時尚。
在長安,他頂著個從三品的左武衛將軍,還掛了個郡公散爵,很是悠閒,宮廷宴會上,唱詩附和,跳個舞敲個銅鼓,漢蠻一家親嘛。
“武相國?”
“我不是危言聳聽,嶺南真要變天了,一場大戰即將開打,會比之前幾十年的任何一次都凶,”
馮智戴麵色微變,但還是努力鎮定,
他在長安也算是消息靈通,雖是人質,但也同樣充當著父親在長安的耳目,為高涼收集各種情報信息送回,
最近嶺南確實有些變化,明裡暗裡的,長安這邊的嶺南那邊的,他知曉的消息不少,但不至於說這麼嚇人。
可對麵說這話的是武懷玉,他不得不慎重。
“還請相公指點迷津,”
懷玉給自己續了杯茶,
吹了吹碎葉,“你應當知道侯君集現在跟陳龍樹甚至李光度他們暗裡往來密切,甚至也知道他們要準備出兵攻打南扶州的羅竇諸垌蠻,”
“好像聽說有這事。”馮智戴道。
懷玉仍是那淡淡一笑,十分神秘的樣子,
“都這個時候了,馮將軍也不必處處藏著掖著,侯君集醉翁之意不在酒,陳龍樹也不是真要對付諸垌蠻,他們這次目的是高涼,是高州都督府八州,甚至連儋州島都盯上了,”
馮智戴麵色陰晴不定,
“你是不是覺得馮家擁兵十萬,且跟朝廷關係不錯,又得冼氏的支持,便以為在嶺南可高枕無憂?”
“相國,陳龍樹沒那麼大本事,就算加上李光度也不行,再加上侯君集也不行,何況,我阿耶乃是朝廷欽封的耿國公、上柱國、高州都督,”
“再說,廣州都督那是相國阿兄,難道他會坐視?”
“朝廷會坐視陳龍樹他們挑起亂戰?”
“陳龍樹跟個輸紅眼的瘋子一樣,一心隻想翻盤,隻想恢複瀧州陳氏的榮光,而侯君集就更不用說了,這個家夥不甘心,更想要翻身。”
馮智戴道,“可我們馮家也不是他們可以碰的。”
“哼,”懷玉搖頭。
“經曆隋末和我皇唐國初的諸次大亂,嶺南現在漢酋俚帥,確實是馮家勢力最強,可正因這個,才是馮家生死存亡危機時刻啊,”
馮智戴突然深吸一口冷氣,他聽懂了這句話。
這位能夠在少年時就以驍勇能謀名動嶺南,還隨父親到洛陽、江都隨侍天子,如今又來長安侍從唐天子的嶺南青年,
終於聽明白了這位武宰相的話中之意。
馮家危機不是侯君集也不是陳龍樹,更不會是什麼談殿、扶三這類人物,真正能夠危及馮氏家族的隻有朝廷,隻有當今長安天子。
可長安天子為什麼會危及馮氏?
懷玉已經指出的夠明白了。
馮盎在嶺南擁兵十萬,馮盎現在甚至早打破了嶺南豪酋俚帥的勢力平衡,已經一家獨大,更遠遠淩駕在朝廷在嶺南的官方勢力之上。
這份實力,現在反而成為很危險的事情。
“你趕緊給高涼去信,十萬火急,八百裡加急,讓耿國公速來長安斡旋,否則遲則不及,我也會安排此事,”
“我阿耶此時趕來長安,真的可以解決問題嗎?”
“現在來還不晚,我也會幫忙,最壞的結果,頂多是你阿耶在長安侍從天子,你回去接掌馮家,明白嗎?”
·······
馮智戴滿臉憂色的匆匆離開武家,沒多久左衛中郎將龐孝泰進了懷玉書房。
“現在讓你回嶺南,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