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驟停,滿月如盤,整個咩城都被一片雪色和月色籠罩其中,分不清的天地一色。
月光照在雪地上,顯得比以往更加明亮,大梧桐下不時有雪落在地上的噗噗聲,長安巷裡一片靜謐,家家戶戶都因為寒冷而早早的關上了門床,時不時有男人咳嗽的聲音和女人訓斥孩子的聲音傳來,再多就是老實電視換台時來不及調整的超大音量。
小張哥就坐在大梧桐下,給金玫講述著長安巷的七百年。
七百年,對瑤池聖母來說不過是短短一瞬,但對任何一個普通人來說,這是一段要從很久很久很久以前說起的故事。
“七百年多年前,崖山海戰之後,長安巷就存在了。最開始隻是那一代的聖主看到許多人從北遷到南的路上饑寒交迫,於是就開始在這個地方給他們施粥放飯,這個習慣也就是從那年立冬開始的。再往後大家就都在這裡住了下來,有普通人有妖靈有修行者。長安長安,既是他們對長安故土的眷戀也是對長久安康的期盼,之後就一代一代一代,一直到今天。長安巷還是長安巷,長安巷也始終是長安巷。”
小張哥手上捧著一杯熱茶,眼神掛在夜空的我月亮身上:“七百年時間,這裡來了很多人也走了很多人。這顆梧桐也是當年種在這裡的,它跟長安巷同歲。”
隨著他的聲音,身後的梧桐樹葉嘩嘩作響,似是在回應他的介紹似的。
金玫起身拍了拍身後的大梧桐:“所以這裡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差不多吧,長安巷雖然也會有吵鬨,但這裡大概是為數不多可以夜不閉戶的地方之一了。”小張哥輕輕將一條腿疊在膝蓋上:“我也是在這長大的,小時候夏天熱了,巷子裡的小朋友就會睡在大梧桐下頭,有時候一人一張竹床有時候兩三個人擠一張竹床,過年的時候這家吃兩口那家吃兩口,這裡的孩子基本都是這麼過來的。所以大家關係也都很好。不過說起來特彆奇怪,雖然男孩子女孩子都在一起長大,但長安巷裡成功配對的特彆少,幾乎是沒有。”
“可能因為太熟了吧。”金玫的語氣裡其實是有羨慕的,她從來沒有體驗過這樣的生活方式,她早就在悠久的歲月中習慣了用一種上位者的方式與人相處,早就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跟人光著屁股滿地亂跑的時光了。
小張哥喝了口茶,繼續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金玫也沒有什麼話題,於是也安靜的坐在那裡,雖然她沒有說話,但是卻將胳膊架在膝蓋上撐著下巴側著頭看著小張哥的側臉。
下過雪的天空特彆乾淨,流星在天空上短短的劃過去,兩個不怕冷的人坐在那,一直聊到了深夜。
長安巷在這個時代看來的確是有些落伍了,因為它再怎麼樣也都隻是個鄉老製度的縮影,換而言之小張哥就是長安巷的主人,而他在這裡所說的任何話,效用都超過了法律。這其實是不對的,但所有人都很默契不去提及這件事,默默的按照許多年前的規則繼續運行著。
小張哥知道,也許有一天長安巷也是可能分崩離析的,因為如果當他沒有了後代,那麼這種延續很多年的關聯就會突然斷裂,再往後這條巷子就會隨著日新月異的世界變革而逐漸融化在茫茫的大千世界之中。
但誰在乎呢,就連恒星都有壽命不是嗎。
“今晚月色真好。”金玫抬起頭看著小張哥的側臉:“我很久很久沒有看月亮了。”
小張哥嗯了一聲,然後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水煮蛋蛋:“吃雞蛋嗎?”
“你從哪掏出來的……不對,你為什麼會掏出這個東西?很破壞氣氛唉。”
小張哥低頭看了看手上的雞蛋,略微回憶了一下:“下午給年年煮的,她不肯吃,我就放起來了。”
“小孩子挑食可不好。”金玫接過雞蛋開始剝了起來:“其實我也不太愛吃雞蛋,有股雞粑粑味。”
小張哥說了聲哦,伸出手:“那還我。”
“不給!”
吃雞蛋賞月賞雪,這大概也算是人間風情萬種的其中之一了,哪怕是回到房中,想著剛才的雞蛋,金玫也是笑出了聲來。
第二天一早,一切如常,隻是化雪的滴答聲有些煩人,小張哥起了個大早,將院子打掃了一圈,然後就又開始了日複一日的循環之中。
上午的時候無根水拿著幾個劇本來找到小張哥,問他還想要演出什麼樣的角色,說這幾個角色都基本是為他量身定製的,但小張哥最終還是婉言拒絕了,因為他有一種預感,如果再演下去,他就要成一線演員了,一線愛豆的日子可就沒那麼清閒了,看小小就知道了。
這段時間小小還是會跟小張哥聊天,分享她現在的生活,她說她現在真的超忙,忙到每天可能要往返於兩三個片場之間,有時候甚至要工作到淩晨兩三點,第二天為了趕一個場景不到七點就要再次上工。
雖然收入的確是多到她以前不敢想象的地步,但小小也難以避免的開始抱怨起生活來。
小小那種開朗的性格都這樣了,小張哥覺得自己如果真的是到了那個地步,他可能一天都堅持不下來,畢竟堅持很難,半途而廢可太簡單了。
不過說實話,因為無根水公司的造勢,小小現在的人氣那是真的高,她也許不算是最漂亮的,甚至可能在女明星裡都不算突出的,但她笑起來的眉眼彎彎還有小個子帶來的親切感,以及那種屬於元氣少女的活力一下子就讓她成為了最近一段時間最炙手可熱的女明星,甚至明年五月都能看到她主演的名導電影了,這可是眼看著山雞變鳳凰了,但她每次上鏡頭采訪的姿態卻非常低,這直接就導致全國人民都對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孩都非常有好感。
當然了,這也是小張哥現在開始抵觸拍電影這件事的原因,因為不管是當網紅還是當明星,成為公眾人物之後要麵對的事情就太多了,這可不是小張哥想看到的,所以玩票過一場就夠了,再進一步屬實非他所願。
無根水沒有得到肯定的回複,他倒也沒什麼好失望的,畢竟聖主的希望就是他的目標,不想拍就不拍了,也不算什麼大事。隻是當他看到靈體狀態的雷龍時就顯得有些意外了。
“說實話,剛看到你的時候,我其實是心動了。你這個魂體太完美了,如果能煉成倀鬼,一定是天下絕品。”
無根水是這麼對雷龍說的。
雷龍讓他滾,滾得越遠越好。不過無根水倒是沒太在意,隻是來回研究了一番雷龍之後說道:“一般來說,殘魂在七天之內,如果沒有特彆的情況,哪怕是又天大的冤屈該散也就散了,但你的魂魄這麼長時間凝而不散,甚至可以讓普通人目視,這就說明你的魂能強勁,要不你索性不要軀體了,當個靈修。我剛好有靈修的法子,隻是我魂能遠不如你,根本用不上。脫離了身體的束縛,你很快就能得窺大道。”
“你給老子有多遠死多遠。”雷龍憤恨的說道:“當個鬼修就已經惡心人了,還當靈修。那我這輩子不就隻能當太監了?”
“話也不是這麼說……太監是之前有這個功能後來才沒有的,靈修根本就沒有這個功能。”
雷龍非常不耐煩的打斷了無根水的話,然後再次讓他滾蛋。
小張哥沒有搭理他們,隻是一個人坐在櫃台後麵低著頭擺弄著一塊拚圖,彆看他平時人正正經經的,但其實也是手欠到沒辦法停下來的人,不管是撲克牌還是什麼,隻要到他手上就能玩上一整天,這次他玩的就是一塊拚圖,號稱史詩級難度的白色地獄,一千片的那種迷你版,普通人玩一會基本眼就瞎了,小張哥卻已經玩了一個上午。
而就在他們安靜的享受長安巷最安寧的上午時,昨天那個韋先生又來了,今天他身邊的人不多,隻帶了兩三個隨行人員,他推門而入之後仔細的打量起了屋裡的裝修和擺設,然後對隨行人員說道:“這個地方到時候要全部改掉,現在的裝修太老套了,不夠上檔次。然後最好是要能給我編出一段故事,好好說說這裡的曆史往事。”
他就這麼說著話便來到了小張哥麵前,見到小張哥之後他也沒客氣的直接坐在了對麵的椅子上,笑著朝小張哥點了點頭:“昨天我們見過的。”
“嗯。”小張哥仰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問道:“不好意思,現在還沒開張。”
“沒事,我基本不在路邊攤吃東西。”韋先生笑道:“這次我來呢,就是想跟你談談你這家店轉讓的事情,價錢好商量。我看你這地段什麼的都不錯,我也就能把價放寬一點。”
小張哥停頓了片刻後說道:“這地方不能買賣。”
“ok,我知道的。不過你彆擔心,我手底下的人已經開始著手去辦了。你百分百放心,我給你的價格絕對是你在這乾一輩子都賺不來的。”韋先生說著一拍腦袋:“對了,我姓韋,呂不韋的韋,韋紳豪。你可以叫我韋先生。”
小張哥笑著點了點頭:“韋先生,我說一下,這個地方不光是不能買賣,而且也是不會賣的,所以隻能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