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動車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妖精們提出的價格一次比一次低。
隻有接到臨時訂單或者有妖精在工作時受傷殘疾，法師老爺才會派人來補充一些消耗品。
時間拖得越久，下一輛氣動車來得可能性也就越低。
最後，甚至10個蕎麥就能雇傭一個妖精一天。
有不少還沒堅持的年輕妖精呼籲著沒必要，太少了。
可依然擋不住即將餓死的妖精往法師的車裡鑽。
還沒餓到極限的妖精，到是還能等明天。
可那些如果今天吃不上食物，就很可能餓死的妖精，已經等不起了。
妖精們的底線，在不斷地被自己放棄著。
從某種意義上說，妖精的行為是在迫害自己的同族。
如果所有的妖精都咬牙堅持，那個法師也隻能用3帶蕎麥招募10個妖精。
可是，這樣的話，得到工作的一定是那些最年輕的妖精。
老的妖精們有錯嗎？
也沒有錯。
他們隻是想活下去而已。
法師老爺得意著自己的聰明才智，他隻是用了一點小小的辦法，就省了一筆蕎麥。
他很輕鬆的，就將自己和妖精之間的薪資矛盾，變成了年輕妖精和老妖精之間的矛盾。
年輕妖精恨著老妖精的同時，很難意識到，如果現狀不改變，終有一天，年輕妖精也會變成老妖精。
這樣的畫麵，每天都會在三合區上演。
塔樓的盛世繁華，沾滿了妖精的血。
法師老爺的每一枚泰坦幣，都是用妖精的血肉做的。
太陽在天空緩緩劃過，一點一點的接近了三合區的正上方。
妖精們注視著道路的眼神，也變得更加空洞而絕望。
啪嗒。
有一個老妖精躺了下來，讓溫暖的陽光照進自己的眼睛，好讓沉重的眼皮閉上。
啪嗒，啪嗒。
越來越多的妖精躺下，閉上眼睛。
有的眼睛閉上了，明天還能再睜開。
有的眼睛閉上了，就再也睜不開了。
“都散了吧。”
有一個年老的小妖精說：
“到點了，不會有氣動車來了。”
妖精們麻木地開始坐著，躺著，無所事事地看著太陽，忍受著身體的虛弱。
他們沒有散，他們還在等。。
儘管他們知道，大概率等不來。
可他們彆無選擇。
如果不出意外，並且沒被餓死的話，他們就會這樣一直等著，直到明天早上，再次擠到賤賣自己的妖精堆裡。
“咚！”
“咚咚！”
“咚咚咚！”
一個躺在地上的妖精耳朵一動，他翹起耳朵，仔細聆聽。
“一個咚，兩個咚，三個咚。
來了！來了！是可若可爺爺來了。”
妖精翻身爬起來，拍了拍周圍同伴的肩膀，激動地將它發現的事情告訴同伴。
同樣的一幕在妖精群中不斷上演，本來死寂地妖精群，漸漸開始有了生命。
有幾個不明情況的小妖精，也很快在其它妖精的說明下，明白了過來。
兩個名字在妖精的口口相傳中，不斷被提及：可若可，希望妖精商隊！
是希望來了！
沒有組織者，也沒有哪個妖精號召，妖精們你拉著我，我攙著他，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
如果從天空上看，能清楚地看見，所有的妖精正在朝著一個地方聚集。
三合區的垃圾穀，整個布裡萊德城最肮臟的地方，除了妖精，沒有任何其它生物願意靠近這裡。
但這個地方，卻是布裡萊德城妖精們的聖地。
無他，聖徒所在之處，便是聖地。
可若可站在一個台子上，他身邊堆滿了金燦燦的，幾乎要發出光芒的土豆。
在他的周圍，妖精們圍成一圈，眼中泛著閃亮的光芒。
“大家不要擠哈！這次我帶了很多食物，大家都夠！”
可若可雙手揮舞著，大聲地喊著。
但他其實不需要喊。
妖精們在看到可若可手勢的瞬間，就快速地散開，並排成了井然有序的隊伍。
可若可這次沒有帶希望妖精商隊的妖精來，但他完全不擔心人手不足。
整個垃圾穀的妖精，都心甘情願地被他指揮。
他隨意點了四個妖精，負責幫助他分發土豆。
被點中的妖精仿佛接到了什麼神聖的使命一樣，帶著光榮和自豪的神情，站到了可若可身邊。
“可若可叔叔！”
從垃圾穀中，一個顫顫巍巍的老妖精在另外兩個年輕小妖精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他叫喬布特，已經很老了，早就沒法在工廠做工。
幸好，他年輕時在可若可的幫助下，成為了垃圾穀的管理員，這才能勉強能生存下來。
可若可看到他，十分高興地喊道：
“小喬布特！哦，幸好你還活著。
來！來！來！吃點土豆！”
可若可抓了一個大土豆，從台子上蹦下來，想塞到小喬布特的懷裡。
喬布特搖了搖頭，將土豆推開。
他熱淚盈眶地說：
“可若可叔叔，我早就不行了，我就是硬撐著，想要跟你說一聲謝謝。
這十幾年來，布裡萊德城的妖精們都承受了你太多恩惠。
我們這一代人，不知道有多少是靠您活下來的。
可若可爺爺，我……”
喬布特哽咽地說：
“可若可爺爺，我們卻沒有為您做過一件事。”
喬布特涕淚橫流地撲倒可若可懷裡，說：
“可若可叔叔，當初最早的那一批妖精，現在就剩我一個了。
拉模，譚若，奧福斯……他們都死了。
他們死之前，拉著我的手，讓我幫讓他們跟你說一聲謝謝。
你一直沒有來，我就不敢死。
我們能活這多年，多虧了你啊。
謝謝你，可若可叔叔，謝謝你！”
可若可抱著喬布特，輕輕拍打著喬布特的背，心中有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還是4階行商妖精的時候，就有將近50年的壽命。
而類似喬布特這樣的妖精還有很多，他們一輩子停留在一階，根本沒有進階的機會，壽命隻有十幾年。
對可若可來說，喬布特根本就是個孩子。
可像這樣，將孩子送走的事情，可若可已經經曆過太多次。
多到，他甚至早已習慣。
“曾經的我，無能為力。
隻能忍著悲傷，留白發人送黑發人。
但今後，一切都會不一樣。
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普通的行商妖精了。”
喬布特發泄了一下，一口氣鬆掉，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要塌方一樣，渾身無處不在痛。
他留戀地抓住可若可的手掌，說：
“可若可爺爺，你把土豆留給孩子吧，我吃了也是浪費。
哪怕多留一格也是好的，多留一個，就能多活一個。”
“說什麼呢！”
可若可將喬布特放平在地上，取出了一根巨大的白菜，放在喬布特的身邊。
“布裡萊德城的小崽子還指望著你，你可不能死。”
“這麼大的白菜？！”
喬布特被眼前巨大的白菜王嚇得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一根纖細的草繩，捆縛著白菜王嬌嫩的身體，卻捆不住白菜王那透徹鮮明的生命氣息，捆不住那一層層的青碧，更捆不住撲鼻的陽光味道。
這味道從白菜王的身上，不斷鑽入喬布特的鼻腔，在喬布特的身體裡肆虐，讓他的口水止不住地流出來、
可若可得意地說：“來，喬布特，吃了這個。”
等一下，可若可叔叔是怎麼把這麼大的白菜王取出來的？！
喬布特驟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瘦成皮包骨頭的手臂顫顫巍巍地舉起來，宛如回光返照一樣，緊緊抓住可若可的袍子。
他聲音顫抖地問：
“可若可叔叔，難道，你成為英雄了？”
可若可用力點了點頭，掀開自己袍子的一角，露出兵種牌，笑著說：
“對，我是英雄！”
“好，太好了。可若可叔叔成為英雄了。”
喬布特老淚縱橫。
可若可拍了拍白菜王，滿臉自豪地說：
“喬布特，你不需要擔心孩子們的食物會不夠吃。
現在我已經有能力一次性為你們攜帶足夠你們吃好幾個月的食物了。
來，快把這個白菜王吃了。”
喬布特垂涎地看了一眼白菜王，依然搖了搖頭，回答到：
“可若可叔叔。
雖然我沒什麼見識，但我知道，這一定是好東西。
我連牙齒都沒了，也嘗不到味道。
給我吃了太浪費，還是留給孩子們吧，我可以吃土豆，莪最喜歡吃土豆了。”
可若可假裝生氣，他故意板著臉說到：
“什麼留給孩子，你自己就是個孩子。
這是我專門帶給你的。喬布特，快點吃！
沒牙齒就吸收掉。”
可若可很少命令妖精們做什麼，但隻要他下命令了，就沒有任何妖精願意違背。
喬布特自然也是。
他當即不敢再說什麼，乖巧地將手放在了白菜王上。
白菜王迅速地破碎成光點，融入了喬布特的體內。
“唔！這是！”
喬布特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微微發燙，溫暖的亞沙能量在自己的身體遊蕩開來。
從他衰老的心，到他萎靡的血管，再到他已經腐朽的骨髓，都好像被浸泡在溫暖的泉水中。
他就像是已經乾枯的卷柏，在不斷吸收水分，重新煥發生機。
一道白光從喬布特的身上透出來。
他常年在垃圾場工作留下的沉屙漸漸消失，本來已經徹底黯淡的臉色逐漸紅潤了起來。
“這是什麼？這、這！”
喬布特心裡終於明白，可若可給自己吃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寶貝。
明明壽命即將走到儘頭，可喬布特卻感覺自己的身體宛如新生時一樣健壯有力。
“可若可叔叔，這給我吃，太浪費了啊。”
喬布特的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惋惜。
可若可看著喬布特的麵容重新恢複了光彩，心中十分滿意。
他洋洋得意地取出從2階到4階一整套妖精袍子，在喬布特麵前依次擺開，說到：
“吃完了是吧？來，進階！”
喬布特翻身站了起來，他愣住了，疑惑地問到：
“可若可爺爺，我這麼老了，還進階？”
可若可嘿嘿一笑，說：
“本來你的壽命即將走到儘頭，我也不敢隨便讓你進階。
要不然進階成功率極低不說，一旦進階失敗還會加速你的死亡。
可現在不一樣了，有七鴿大人交給我的白菜王，可以補充你的生命力，清除你的暗傷。
雖然隻是臨時性地讓你恢複生命力，但也足以支撐你進階。
總之你快進階就是了，可若可叔叔不會害你的。”
喬布特心情激動地揉了揉眼睛，感動地說：
“可若可叔叔，你這樣，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
“什麼報答不報答的。
活下去，才有希望和未來，來換上。”
在周圍妖精們豔羨的目光中，可若可把2階大妖精的藍色袍子，套在了喬布特的身上，並用針線一點一點地彈藥袋縫進了袍子的內側。
本來老態龍鐘的喬布特，身型驟然長大了一截。
他掉落的牙齒重新生長出來，褶皺的皮膚舒展開，開始返老還童。
成功進階，還恢複了年輕，感受自己身體裡的活力與力量，喬布特心情激動不已，甚至開始抖抖索索地一個勁兒打擺子。
可若可拍了拍喬布特的肩膀，說：“站直了！”
喬布特連忙站得筆直，努力地挺起胸膛。
可若可上下看了一下，滿意的點點頭說：
“很好！很有精神！
嘿嘿！喬布特你運氣好啊！
你可若可叔叔我碰上了一個好領主。
我們妖精啊，有救星了。”
可若可回過身，發現分發土豆的隊伍已經停了下來。
妖精們不約而同地望了剛剛進階結束的喬布特，眼神中透露著赤裸裸的羨慕和渴望。
進階，在亞沙世界生物的眼中，是僅次於生存和繁衍的本能。
可若可一步一步的，在妖精們的目光中，走到了台子上，他雙手高高舉起，大聲地說：
“孩子們！我們妖精啊，有救星了！！”
“不好了！可若可爺爺，有法師來了！”
就在可若可剛要開口的時候，一個妖精從門口跑了進來，他一邊跑，一邊不斷地呼喚到：
“可若可爺爺，有一個法師，一個劍士，一個奇怪的長耳朵人類過來了！”
“啊！怎麼辦怎麼辦？！”
“不要啊，我們的土豆會被搶走的。”
“可若可爺爺怎麼辦？那些人類會把可若可爺爺抓起來。”
妖精們頓時慌亂了起來，七嘴八舌，手足無措。
“鎮定！”
喬布特高喊一聲，說到：
“大家趕緊把土豆扔進垃圾穀，一會我們還能撿回來。
然後大家一起保護可若可叔叔，讓可若可叔叔先逃跑。
“可若可爺爺快跑，我們拖住他們。”
“可若可爺爺快走！”
周圍的妖精們立刻有了主心骨，準備按照喬布特的指示行動。
可若可連忙伸手喊道：
“彆扔！彆怕！孩子們，是我們自己人！
他們是我可若可的兄弟和朋友。
不會傷害大家的！”
聽到可若可的話，慌亂的妖精們都震撼地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人類，跟妖精，是兄弟？！
怎麼可能！
可若可接著說：
“大家放心，他們不光不會傷害我們妖精，還給我們帶了很多食物！
蘑菇和魚都在他們身上。
他們是我的兄弟，也是你們的朋友。
大家要想尊敬我一樣，尊敬他們。”
……
……
【睜眼】捏著鼻子，感覺刺鼻的機油味都快鑽到自己腦子裡了，他厭惡地說到：
“臥槽，這裡怎麼這麼臭？！”
李小白一臉無所謂地說：“垃圾穀，能不臭嗎？你把體感關了不就行了。”
“我的意思是，為什麼妖精們的集會點會選在這裡。”
“就是因為臭啊。
隻有臭才不會有法師和守衛靠近。
而且妖精的嗅覺和我們人類不同，感知不到這種臭味。”
“原來如此。”
睜眼點了點頭。
林夕再次交代了一遍：
“睜眼，接來下你看到的，一定要爛在肚子裡，就算在天下霸業都不能說。
這是七鴿老大計劃中的絕密部分。
老大說你人品過硬，我們才帶你來的。”
睜眼表情一肅，說到：
“放心！天下霸業塔樓分部我職位最大，我不想說，誰也不能讓我開口。
七鴿大神信得過我，我就絕對不會讓七鴿大神失望。”
“來了！來了！這邊！”
可若可對著林夕他們左右招手。
他們對視一笑，大步走上前。
妖精們紛紛用好奇而恭敬地目光盯著林夕他們，尤其是當妖精們看到林夕他們身上閃亮的兵種牌時，更是大氣都不敢喘。
“居然是英雄！
可若可叔叔說的人類兄弟居然是英雄！”
英雄的地位在亞沙世界實在是太高了。
在三合區招募妖精打零工的法師。
他的地位比妖精高了無數倍，對妖精生殺予奪。
可他也隻是一個4級1階的法師兵種而已。
喬布特曾經無數次看到，在自己麵前耀武揚威的法師，在英雄的麵前卑躬屈膝，極儘諂媚，甚至恨不得跪下去舔英雄的鞋子。
這種地位上的巨大差距，讓喬布特甚至有些恍惚，根本無法相信這三個人類能是可若可叔叔的兄弟。
喬布特懷疑了起來：
“該不會是那種單方麵的兄弟吧？
可若可叔叔拿他們當兄弟，他們拿可若可叔叔當仆人的那種朋友？”
等一下！
喬布特突然意識到，可若可叔叔也是英雄了！
英雄和英雄之間的地位，應該是平等的吧？
喬布特用他有限的知識，根本無法做出合理的判斷。
隻能依靠自己的直覺進行推測。
他突然發現，可若可叔叔離自己一下子遙遠了起來。
本來可若可雖然十分偉大，但也還在喬布特的理解範圍。
現在他驟然得知可若可成為了英雄，讓他有些大腦轉不過彎。
李小白和林夕走到可若可身邊，熱情地和可若可擁抱，可若可還有些埋怨李小白來的太慢了，會耽誤了七鴿大人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