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彰武大瘟一事,終會成為茫茫曆史長河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五才真人、樊聽南、樊觀北、李延風這一串串被世人所熟知的名字,也會隱入塵埃,被遺忘在歲月長河裡。
十五一過,雪消冰釋,景和日明。
樊觀北投毒一案剛剛落幕,悲傷的旋律還沒有收尾,早春卻已悄然而至。
田潤地草,暄風試暖,處處一片祥和安寧。
二月二,拜村社;龍抬頭,祈豐收!
所謂‘二月二,龍抬頭’,這裡的龍,非指皇帝天子,實為天上星宿中的東方蒼龍七宿,每歲今日,‘龍角星’從東方平地而起,故稱‘龍抬頭’,寓意嶄露頭角、龍德顯揚。
這一天,陽氣生發,雨水增多,萬物生機盎然,各地春耕由此開始。
北方在這一天有剃龍頭、炸油糕、吃豬頭、圍糧囤、引田龍等諸多習俗,也有忌動針線、忌擔水、忌諱蓋房打夯、忌諱磨麵等許多禁忌,多種多樣,入鄉隨俗。
這一天,為了趕上大瘟耽擱的時間,免死‘重生’的樊聽南百般請求,終於說動墨家钜子幫助製造農具,以備春耕。當然,一郡及下屬縣鄉村十幾萬百姓的農具,全部都由寒李製作,寒李自然也是哭笑不得。他深諳樊聽南言語之意,便將薄州境內所有的外門弟子通通召來,前前後後共有近兩千人!
這位樊大郡守心中歡悅的同時,衣食住行也倒是難住了樊聽南。
這一天,死士辰收到千兩酬金,他駕著滿載黃金的牛車,瀟灑出城,秘密尋到幫中兄弟,按照幫中規矩,將一半黃金運回了總部曲州華興郡都源縣。而後,通過樊聽南向戶曹掾要了冊籍,將另一半散給了瘟中喪親的百姓,多者多給、少者少給,也算儘了俠客之道。
這一天,我們這位仍在少年的主人公劉懿,鑽進了公孫氏家小小的藏經樓,幾日前,赤羽金雕傳來父親劉權生的簡信,劉懿去信‘萬世興盛依良吏,千秋基業仗民心,安好’,劉權生回信‘長養人民,兼利天下;長養之法,修心學習。勿念’。
父子兩人傳信的內容,正發生悄然的改變。
經此一事,劉懿心境轉變很大,他不再念叨他那望南樓的‘偉大誌向’,而是收起心思,更加專心的學習。在藏經樓的日子裡,他為自己立下主敬、靜坐、早起、讀書、學史、寫記、謹言、臨帖、強身九項日課,整天翻閱典籍,案牘勞形,力求學思用貫通,順便也想查查那日神奇般喚鳥攻敵的本因。
這一天,東方春生用誦書得來的錢銀,與夏晴在彰武城最大的酒肆‘春風十裡’,著實瀟灑了一番,烤肉美酒,喝的是不亦樂乎。東方春生那管不住的嘴,在酒過三巡後,隨口便說道,“大漢帝國,千萬裡疆土,坐擁一郡的世族,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得民心的世族,儼然諸侯。”
夏晴也有些語無倫次,摟著東方春生肩膀,接話道,“老爺子,上了年紀,就應該聽由天地循環,周而複始焉,你整日管天管地,管那麼多事情,豈不是徒增煩惱。來來來,老爺子莫要以此躲酒,喝!”
這一老一小,便在這春風裹挾的春風樓內,開始了嘴鬥與酒鬥。
這一天,一顯背了一摞厚厚的經書,懷抱赤羽金雕,身後跟那兩隻大黃狗,緩緩地向城東走去。
臨行前,一顯對劉懿說,“他這幾日總是做同一個夢,夢裡,城東數裡孤墳上空的天,黑的嚇人,天空中無數人影飄零,那些人影想要飛天,卻被驚雷所懾,想要落地,卻被地火逼回,上不去下不得,遊蕩人間,滿目淒涼。”
一顯說,“佛門總要講個因果,既然這些因大瘟枉死的孤魂,找到了他這‘大名鼎鼎’的萬佛山萬佛寺主持,他便沒有不去的道理。即使一天度一人,十年也足夠了,此一去,他定要使那些‘孤魂野影’得以往生淨土,早登極樂。”
這一天,一名獨眼獨臂、素冠素袍的及冠少年,悄然走出水河觀,他將‘大父’五才真人的墳,立在了後山一片青鬆翠柏中,拎起錘頭,毀掉了從前視若珍寶的丹爐,重塑了碎成殘渣的老君像。昨日,他跪在三清天尊前,神色肅穆,莊嚴立誓,“皇天後土,三清在上,今日起,弟子李延風將慎終追遠,日行三善,年行萬善,以報養育之恩,以贖前日之罪,如有違背,身首異處。”
這一天,喜好遊玩的公孫浩瑾與生性活潑的東方羽,纏上了正在製作農具的墨家鋸子,寒李。
墨家自墨子以來,尤其擅長工巧和製作,農具僅是管中窺豹,沒什麼技術含量,墨家子弟守城與攻城器械的製作,才是冠絕天下。僅是《墨子》一書所記的大型攻防器械,就不下幾十種。
其中,最著名的便是‘止楚攻宋’典故,墨子製作的防禦器械,使弟子禽滑嫠等僅憑三百人便守住了宋城,抵禦了楚國的進攻,從此,墨家機關術威震天下,諸侯莫敢不服。
大漢王朝重歸一統後,漢丞相諸葛亮設五公十二卿,十二卿中,以常守為長的始終局,成為漢帝國兵、工、農具研製的核心機構,由於不被需要,墨家的霸道機關術,遂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墨家外門的日常發明,也逐漸轉變為以奇門巧術為主的一些賞心悅目的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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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喜好和工作職責是兩碼事兒,比起始終局這單單純純的工作,墨家外門更多的吸納了熱愛發明創造、信仰兼愛非攻的江湖兒女,僅從機關工巧一途來講,墨家始終穩穩壓過始終局與其他江湖幫派一頭,不,是好幾頭!
在聽聞東方春生講述的關於墨家的奇聞異事後,東方羽便打算去瞧瞧這鋸子大人鬼斧神工的奇妙手段,但礙於性彆情麵,東方羽靈機一動,便順路拉上了遊手好閒的公孫浩瑾。
往後的兩個月,兩人在寒李身邊嘰嘰喳喳,與這位名聲在外、性格溫良的鋸子熟識後,便開始問東問西,寒李答得好時稱讚其為世上真雄,答得不好則變成了虛名可愧,經常搞的寒李手足無措,對這兩個天真無邪、機靈古怪的少男少女,無可奈何的同時,也是喜愛非凡。
三個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因為東方羽的一個順路之舉,寒李與公孫浩瑾結成了忘年交,這段良緣,直接改變了若乾年後的墨家格局和天下大勢。
所有人都在各自奔忙,互不相擾!
眾所周知,彰武郡彰武縣不僅有樊氏,還有一個公孫氏。
從295年公孫修戰死至今,公孫家族已經四十六年沒有出過振羽展儀、風華氣厲的風流人物了,公孫浩瑾的父親張達若縱欲身死,更是讓公孫家族出現嚴重斷檔,出現了青黃不接的局麵,如果不是當年從龍有功,天子恩厚,外強中乾的公孫家族,恐怕早就被勢頭正盛的樊家給吞並了。
小兒寡母,公孫修的次女,現任公孫家族族長的公孫喬木,雖神仙體態、溫婉淑良、親族擁戴、洞察學問,但畢竟女子柔弱,人已過中壽,經營起家族來頗為吃力,隨著時間的推移,公孫修在世時積攢的人脈逐漸凋零,加之漢王朝近幾年對世族的打壓政策和樊氏的迅猛發展,公孫氏官道、商道、俠道皆出現不同程度的棲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