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一卷的最後一講,還是留給我這不孝子來寫吧!——劉權生
淩源城頭,夕陽餘暉,我登牆遠眺,除了青禾居,淩源城裡一片燈火連綿,情動之下,我不勝唏噓。
年少時宏圖壯誌,一心了卻君王天下事,如今,耗儘全部青春,方才平定一郡彈丸之地,我的人生,已經過半,可是,輕舟才過一重山呐。
三十四年前,桃月,一聲啼哭,我呱呱墜地於淩源城。從那以後,青禾居的一汪碧水,承載了我兒時所有的回憶,好的、不好的事情,全部都發生在這個小小的院子裡。
當年,我的兩位兄長分彆取名德生、瑞生。輪到我的時候,‘權生’二字伴隨著父親的貪欲,落到了我的姓氏後麵。
承權繼勢,持權合變,攘權奪利,以權謀私,是為權生。
複興族輝,重掌大權,我的命運,似乎從出生起便已注定。
我也不知道這胎投的是對還是錯,我一生的功過,還是留給後人去說吧!
我承認,在我們劉家三兄弟裡,我是最壞、最壞的那個,小時候那些偷雞摸狗、掏鳥抓魚的點子,全部都出自我口。那時候,大哥動手,我動腦子,二哥挨罰,整個淩源,被我們三個小黃髫攪的那叫一個天翻地覆,不得安生。
想起兒時那些沒心沒肺的日子,我嘴角揚起一抹微笑,現在想想,如果能一輩子不學無術,同兩位哥哥無憂無慮的生活在一起,也挺好的。
如果真是那樣,也就不會有現在的兄弟相殘、家族敗亡了!
十歲的初春,也就是二十四年前,父親經過再三考量,把我送到了遠在臨淄郡的賢達學宮,他早就為我安排好了一生,少年時求學問道,年輕時斡旋廟堂,中年時揚名立萬,功成時繼承祖業,繼而振興門楣,完成父親‘一門三帝師’的最終夙願。
但我想這可能是父親一生中最大的錯誤。
不可否認,我與家族分道揚鑣,便是從這一刻開始的。那天起,我不再少年,遠走他鄉的學習生涯,讓我與家族、家族的人漸漸疏遠,而我所受的教育,也讓我和父親的初衷開始背道而馳。
不過偶爾憶起少年時期,夏夜晚風,好像總有一個未完成的夢,一個振興門楣的春秋大夢。
人學始知道,不學非自然,在儒家老夫子的言傳身教之下,我感禮之敬文,悟樂之中和,覽詩書之博,徜徉在天文書水之間,不覺春夏秋冬。
五年後,我憑借幾分才氣和運氣,以束發之年,通過學宮六德、六行、六藝十八門功課之結業大考,成為甲子以來順利‘通關’的第一人。
也在同年,受世人抬愛,我與同窗摯友夏晴、鄧延同獲‘曲州三傑’的美號,一時間,傳為曲州美談。那段日子,是父親最開心、最得意的時光,就連父親寫給我的家書,也少了三分嚴肅,多了三分欣慰。
如果一切按照父親的意願,我學成後,父親將會借用家族多年經營的龐大關係網和爺爺在京畿朝廷留下的龐大人脈,推舉我入朝做官,繼而一步一步,推著我、推著劉家走上新的輝煌。
然而,父親的算盤,打錯了。
這座百年學宮帶給我的,不僅是書山文海,還有春秋大義!
在賢達學宮收藏的一卷卷孤本中,我讀到了孝武盛世,讀到了南越北秦,讀到了帝國烽煙,讀到了兩朝帝師,也讀懂了父親,這位野心勃勃的一郡梟雄,他的野心,可不止於‘三代帝師’吧!
百年前,魏文帝曹丕推行陳群的‘九品中正製’後,世族作為一股政治力量,已經開始嶄露頭角,在三國時期,最為顯赫的世族,便是曹魏的司馬家族和東吳的顧陸朱張四大家族,在三國末期,這幾大家族已經萬全控製了曹魏和東吳的政治、軍事、經濟命脈,架空了皇權。
漢室複興後,內憂外患,那位多智而近妖的諸葛丞相忙於政務軍務,並未對世族之事多做理會,況且那時諸王橫行、州牧權盛,帝國將星璀璨,世家大族被彈壓的一口大氣也不敢喘,在諸王與州牧眼中,真如同一條條看門狗一般。
四十六年前,帝國內部分封的諸侯王,借北方遊牧強國大秦犯境之機,同時起兵叛亂,神武帝無奈之下,放權地方世族,世族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在神武帝晚年,世族們已經呈現出尾大不掉之勢。
後來,在王權更迭的動蕩之際,劉彥生母、當朝皇太後郭珂,為了幫助劉彥在眾皇子中爭得大位,與虎謀皮,勾連皇叔劉乾,以本家郭氏為基,聯合天下最具權勢的二十八家世族,同時上表擁立劉彥為帝,這才有了現帝劉彥,這一事件,史稱‘二十八世族從龍’。
陛下登基之初,忙於穩定朝局,擎畫藍圖,又念及從龍之功,所以對世族們的肆意放縱,並未多家理會。而在這期間,一些如我淩源劉氏的老牌世族和一些新興世族漸漸崛起,他們不滿二十八世族在地方的利益分配和獨斷專權,漸漸彙聚到二皇子帳下,與擁立大皇子的二十八家世族展開明爭暗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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