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有急緩,人有生死,風平浪靜的人生,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迎來一處急流暗礁,一個不慎,便擱淺在了人生大河裡。
淩源大集之日,縣長親臨、賢達齊聚,這樣一個喜氣洋洋的日子,望南樓卻‘死’了人,這一突發事件,倒是讓人出乎意料。
在場眾人看著地上呼吸漸弱的劉布,個個雙目圓睜,目定口呆。
而倒地前的劉布一番話語,更讓滿座皆驚,場中落針可聞。
話說回來,劉布是早就該死之人,如今卻出現在了望南樓內,本就讓人驚訝,更加誅心的是,就在劉布將‘死’未‘死’之際,又說出此等逆天言語,更加讓人心中起疑。
劉布口中的三公子是誰?不言而喻,自然指的是子歸學堂的大先生,淩源劉家的三公子,劉權生啦!
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聽聞劉布臨終所言,眾人心中犯起了嘀咕莫非去年水患一事,另有隱情不成?
人心總難測,猜測與質疑,接踵而來!
場中臉色最難看的,是郭遺枝,此刻他左右躊躇,看著眼前這個‘死’人,一時間不知該當如何是好。
素以善察人心著稱的丁昕川,在台上倒沒有多大波動,反而靜若處子。
此刻,他心中快速思索劉布心狠手辣,他在一個合適的時間裡,出現在一個合適的地方,自然有他的道理。僅憑主觀臆斷和對劉權生品行的了解,劉布說的那些話,純屬胡謅八咧,子虛烏有,比起這個,我更關心劉布背後的唆使者和唆使者的下一步動向。
於是,丁昕川決定將計就計,他桃花眼一眯,故作威嚴道,“來人,上去看看劉布是死是活!”
丁昕川的隨行侍從上前一看,立即稟報道,“大人,死了,又好像活著!”
全場轟然,食客們把這名侍從罵了個狗血淋頭。
丁昕川大手一揮,止住喧嘩,見他氣度非常,嚴肅道,“來人,將劉布送往縣府,速速請府內醫師治療。”
四名侍從急忙上前,將劉布抬出,人群自動讓出了一條路,劉布和四名侍從,很快消失在人群視野之中。
丁昕川環顧一周,拱手鏗鏘道,“各位父老,劉布多年來助紂為虐,本就是重犯之人,去年畏罪私逃,更是罪加一等,按律當誅!而今日劉布遇襲,本縣也必不會放過始作俑者。各位父老放心,本縣絕不放過一個壞人,也絕不錯殺一個好人!孰是孰非,定還大夥一個公道,告辭!”
食客們齊齊拱手,表示服從縣長號令。
丁昕川帶人走後,食客們興致大減,除了一些專職酒鬼還在醉生夢死,其餘人都選擇了做一條渾水魚,對郭遺枝這位少年掌櫃說了些冠冕堂皇的話,便起身快速離場。
離開望南樓的食客們,回味方才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去年百年難遇的水患,殃及了整個華興郡,多少莊稼顆粒無收,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又有多少婦孺餓死在去年那個淒冷的冬季。
人民的力量無窮儘,水患帶來的群情悲憤之下,當東方春生去年在輕音閣道出真相後,應知和劉權生幾乎做到了一呼百應,黎民百姓們聞風而動,紮根淩源三代的劉氏家族,瞬間土崩瓦解。
但是,倘若水患之事真的另有隱情,莫說彆人,這些食客們自己的良心也不會答應,世道雖然冷暖,但天理更應昭昭,那些深埋地下的白骨和妻離子散的人們,等待著一個真正的答案。
當丁昕川心事重重地回到縣府,屁股還沒等坐熱,仍掛著縣尉頭銜的曹治,便大步流星蹚了進來。
兩人見麵,曹治連額頭上的汗漬都來不及擦拭,立即開門見山地說道,“出大事兒了!”
丁昕川揉了揉腦袋,“事情原委,我早已知曉!”
曹治啞然,“你怎知道的這麼快?我也是才得到消息,便第一時間趕來尋你啦!”
丁昕川歪在案前,瞪了曹治一眼,“我在場,我當然曉得。”
曹治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驚訝地道,“你不是去了望南樓講學麼?難道你會分身之術?”
丁昕川涼茶入口,在嘴裡來回咕咚咕咚,咽下之後,他沉重的心情得到了一絲舒緩,遂笑道,“曹治,你這廝,今日喝假酒了?說話怎地如此奇怪?我正因為去了望南樓講學,所以我才知道呀!”
丁昕川正悠閒地喝著茶水,曹治卻勃然大怒,尖聲吼道,“淩源縣今日一共死了一十三人,你竟可以鎮定喝茶?”
噗!滿滿一口茶水,全部吐到了曹治臉上。
聽聞消息的丁昕川,頓時麵露慌張之色,起身驚訝地問,“你說什麼?今天死了十三人?”
曹治擦了擦臉,他這才明白兩人一直在指鹿說馬,嘴裡談的完全是兩件事。
事態緊急,曹治又是急性子,他來不及擦拭衣襟,急忙說道,“去年被解甲歸田的劉氏八百家兵中,有一些住在淩源城裡,還有一些住在城外,今天,一次死了十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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