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穀底、高山岑,寒棲野雀、南風餘涼。
劉權生如願以償,在草垛上睡了個通透。
一覺醒來,昨天和今天已然融為一體。
千裡之外。
在長秋暮色之下,一處野山高崗之上,一名地閣方圓、眉清目秀、挺鼻如峰、青衫斜劍的年輕書生,坐在峰尖之上,麵北觀天,麵無表情,十分冷漠。
似血的殘陽,透過如薄紗般的輕雲,映照在年輕書生的臉上,顯得他有些冷峻和嗜血。
若上前細看,年輕書生雙眼赤紅,麵前擺著一卷古簡。
古簡看起來已然經過千年的歲月侵蝕,略顯殘破,古簡首頁,‘血祭’兩個大字赫然在目,但見‘血祭’兩個字如養肥了的小豬崽,油光鋥亮,字中的紅色墨液如慢慢湧動的溪水,來回翻騰讓人一見之下,便會心生無邊恐懼。
有《血祭》在的地方,這名年輕書生不猜便知,乃江瑞生是也。
當日,江瑞生在赤鬆郡的白山黑水間被斥虎死士申刺成重傷後,便被忠誠的夏侯管家帶回了曲州。
死士申乃斥虎十二死士之一,劍法刁鑽,出手狠辣,在他的奮力一擊之下,江瑞生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
初回曲州,江瑞生四肢僵直,臉上布滿了閻王的印記,枯萎如同一張乾癟的黃菜葉,顴骨高高地凸起,眼窩深陷,兩眼無力地閉著,呼吸十分微弱,氣息隻出不進,已經說不出話來,顯然,他已經到了彌留人間之際。
這要是尋常人家或者是普通高官的子弟,肯定回天乏術,家裡準備收拾收拾,預備哭喪開席了。
可是,江瑞生作為權傾中原的曲州牧江鋒的獨子,江鋒自然不允許自己無後。
於是,江鋒動用了所有他能動用的江湖勢力,在大漢九州撒了一張大大的網,廣而告之,尋找靈丹妙藥和隱世高人,但天所不允,帝國皇室一心想要除天下世族而後快,又怎會放過這樣一個讓獨霸曲州的江氏一族斷子絕孫的機會?
在天子劉彥的授意下,長水衛借著茫茫月色,將‘不許受聘江氏一族’的消息,傳遍了大漢帝國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夜晚,你都會看到長水衛扒上了某個江湖幫派的牆頭。
劉彥的這一舉動,讓天家皇室和曲州江家的關係,更加疏遠,也為日後江鋒惱羞成怒公然自立成王,埋下了禍根。
言歸正傳,總之,江鋒重金求賢醫子的心思,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最後,還是江鋒他爹江蒼愛孫心切,孤身悄然前往西域,花了十萬金之數和數千匹中原駿馬,方才求得了一位隱士能人,破例出山,為江瑞生續了命、還了魂。
江瑞生這才得以重獲新生。
沒人料到江瑞生率領江家一千精銳,會被一個初出茅廬的無名小輩殺得落花流水,這一點,就連有‘小諸葛’之稱的蔣星澤,都沒有料到。
而江瑞生的失利,不禁使江氏一族威望大跌,更產生了一係列連鎖反應。
江鋒原定擴建私軍的計劃徹底落空,一些原本已經允諾支持江家的曲州豪閥,紛紛閉門謝客,采取了觀望狀態,同時,江瑞生跨境殺人的舉動,也讓長安那邊兒對江鋒的不滿,到達了極點。
江家花了大氣力、下了大血本,將江瑞生救活,自身卻大大傷了元氣,這讓江鋒大動肝火,怒火如濤。
江鋒沒有能力將這股邪火直接撒到天家身上,作為暗下黑手的斥虎幫,自然承接了江鋒的滔天怒火。
於是,作為報複,江鋒命蔣星澤大肆雇傭江湖草莽,重金搜羅斥虎幫密探的信息,一旦得到斥虎幫的消息後,便親自帶兵,予以剿滅。
為了殺一儆百,江鋒命人將誅滅的斥虎幫死士頭顱砍下,用細繩串成了串兒,掛在了太昊城頭上。
這一招管不管用咱不知道,反正,太昊城內小兒夜啼的聲音,幾乎消失不見了。
不到一個月,斥虎幫安插在太昊城周圍和方穀、德詔兩郡的斥虎勢力,被江鋒鏟除殆儘,兩郡斥虎死士的觸角,無奈之下縮回了華興郡內,斥虎幫在方穀、德詔兩郡,再無立足之地。
梅子金黃杏子肥,麥花雪白菜花稀。
日長籬落無人過,惟有蜻蜓蛺蝶飛。
“隳百獸,殺豪傑,道自來也。”
暮色之下,江瑞生孤身一人,默默念著《血祭》箴言,隨著箴言念畢,他的雙眼不再赤紅,按照夏侯流火當日太白山上所預言,江瑞生應是入了致物境界。
《血祭》功夫說來簡捷,做起來卻極繁複,說的直白些,就是不停地殺人、殺百獸,煉化其精氣為我所用,殺的越多,煉化的精氣越多,境界就越高。
能在短期內大成,不得不佩服江瑞生的恒心和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