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爽清秋,銀杏樹下,天下間一對兒最最尊貴的母子,正緩步聊天。
劉彥和皇太後郭珂母子連心,未等郭珂切入正題,劉彥便已洞察全場。
劉彥錦衣玉帶,頭戴紫金冠,一邊安步當車地陪郭珂在沙沙樹葉之中漫步,一邊不自覺想起了自己的盤算。
劉彥求實不求名,其實,交出權柄的皇叔劉乾,對帝國的運勢已經無法產生任何威脅,該何去何從,劉彥本就打算網開一麵的,基於此,他對劉乾一事的後續處理,采取了靜默狀態,直到未央宮內桌案上彈劾劉乾的奏表堆成了一座小山,他也沒有對劉乾做出任何責罰。
劉彥心如明鏡,這些彈劾的奏表裡,有人真真正正想為天下除害,而有一些人則是彆有用心,捫心試問如果劉彥真的斬草除根滅劉乾全家,那些鬼祟之人翻出當年劉乾撫育劉彥的陳年往事大加宣傳,他劉彥豈不成為天下間忘恩負義的標杆和人人唾棄的昏君了?
雄心壯誌的劉彥,才不會傻到這個程度。
近日來,他也一直在思考,究竟該以怎樣的借口,給劉皇叔一個怎樣的結局?
劉乾畢竟皇族貴胄,這種事情,自然不能求計於臣,劉彥便自己兀自思索,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時,柳暗花明又一村,今日,他的母親恰來求情,這真讓劉彥心中大喜過望。
順從母命,義釋宗親,孝義並舉,仁義之君。
劉彥何樂而不為呢?
所以,劉彥答應太後郭珂的請求,隻是順水人情罷了。
想到這裡,劉彥便不自覺心中歡喜,攙扶著郭珂的手,又溫柔了幾分。
太後郭珂是性情中人,她始終陷入在自己對往事的回憶裡,並沒有察覺到劉彥的心理動態,仍然自顧自漫步說道,“人家貪杯,你貪奶,聽你小叔說,那時候的你呀,小肚子呀,都鼓成小山了,仍嘟嘟嚷嚷著還要還要。”
郭珂雙目空靈,陷入往事,悵然道,“小叔被你鬨騰的實在沒辦法了,隻得找些熟透了的沙果,搗碎後,用手指蘸著讓你用嘴慢慢含著消遣。以至於,那幾年小叔的手指,是最白的地方,人家都笑話他是個孩子奴。”
說到這裡,郭珂以袖拂麵,輕輕笑了幾聲。
劉彥靦腆地笑而不語。
那麼久遠的事兒,我已經記不得了,皇叔,如果您真的喜愛彥兒,便安心養老,了此殘生吧!
哎!不是朕太無情,而是天下間容不下多情的君王。
劉彥隨意應和著太後郭珂,溫聲道,“皇叔是個好人呐。”
郭珂有感而發,“是啊!在那段艱難的日子裡,小叔就這樣啊,把彥兒你在亂世之中,拉扯到大,你長大了,一晃啊,我們卻都老了!”
劉彥眉頭舒展,對郭珂嘻嘻哈哈地道,“娘可不老,若朕與娘喬裝出門,人家還以為咱們是姐弟呢!”
郭珂白了劉彥一眼,“母後真想知道,你這油嘴滑舌的毛病,都是誰教你的!”
劉彥展眉一笑,摟著郭珂的胳膊,撒嬌道,“娘,這可不是油嘴滑舌,這是肺腑之言呢!”
母女相視,哈哈大笑。
若細細看,劉彥這個溫暖的笑容,居然和正在遼西高歌縱酒的劉懿,有七分相似。
郭珂神思回轉,輕輕拍著劉彥的手,聲情並茂地道,“如今,軍神祖逖走了,跟隨你爹共抗大秦的一乾驍將劉琨、陸機、文鴦,都走了,托孤五臣中的劉藿、吳水子、慕容勁川,也都走了,就連當年隨娘一同入宮的丫鬟,也走了!下一次,就該娘走了吧!”
“娘。”劉彥不知如何安慰郭珂,看著郭珂滿頭銀發,心中不勝傷感,隻得怭怭嬌吟了一句,勉強算作安慰。
郭珂擺了擺手,搖了搖頭,笑道,“上歲數的人總喜歡懷念過往,娘也不能脫俗。隻是,小叔已經老無筋力,這哺育之情,兒啊,你可不能忘記啊。既然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就不要再去為難小叔啦。”
劉彥點了點頭,恭順地說,“母後您安心,皇叔近年所得財物,不管黑白與否,兒都不再追究,他欠天下百姓的,兒會一並償還。皇叔的歲貢與俸祿,兒給的隻多不少。皇叔的兒子劉賁,仍在朝中任官,如果真是可堪大任,兒定另有重用。此外,兒還令李長虹指派長水衛暗中護衛,避免仇家追殺,如此做,可合母親心意?”
郭珂為劉彥理了理發髻,溫聲道,“讓小叔去洛陽吧,陪那群老家夥耍一耍,順路再幫我兒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