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子從父業大有人在。
劉懿的父親劉權生,非常擅長計套連環,他在用計時往往大計套小計、一計連一計,讓對手顧之不暇,劉權生對待本家劉氏時,將這一點發揮到了極致。
劉懿作為劉權生的獨子,又在劉權生的耳提麵命下成長,自然繼承了劉權生絕大部分的做事風格。
他想到了黃殖會逃跑,想到了自己可能會撲空,想到了大造聲勢打草驚蛇,自然會留下後手。
夏瞻對劉懿的後手十分感興趣,“小子,你究竟在黃家投敵一事上,做了什麼手腳?”
劉懿神秘兮兮地說,“不可說!不可說!”
夏瞻輕哼一聲,孩子一般鬥氣,不理劉懿了。
劉懿對當晚的淩源山脈之約和派人假意投誠一事,當然不能透漏給任何人,他便插話道,“即使我沒有後手,黃家在太昊城,也不會善終的。”
“哦?”夏瞻也沒有繼續追問,笑問,“此話何來?”
劉懿目光悠遠,“有矛盾必然有爭鬥。黃殖愛財,江鋒求財,有了一個‘錢’字夾在兩人中間,黃家在太昊城的路,隻能越走越窄,江鋒酷烈,黃殖哪句話說不妥,江鋒來一個殺雞取卵,也不是沒有可能。”
夏瞻漫不經心,“黃家以財起家,有錢時江鋒拿他黃殖當個寶,沒錢時隻會棄之如敝屣,黃殖啊黃殖,你下了一手臭棋啊!”
一老一小,相視而笑。
夜風吹過,夏瞻微覺發涼,他打算喚上劉懿打道回府,卻發現劉懿仍在一旁發呆,定睛細看,少年深邃的眼眸裡,儘是茫茫殺氣。
老爺子聯想到劉懿不可告人的後手,背後一陣發涼,“小子,你這後手,恐怕不止針對黃家吧?”
劉懿回神,繼而道,“此計若成,江氏危矣!”
老夏瞻眉頭一皺,輕輕搖頭,提醒道,“你真以為蔣星澤是個隻吃飯不拉屎的廢物?在獵人麵前耍心機的獵物,往往沒什麼好下場,到時賠了夫人又折兵,可就不好了!”
劉懿乾笑一聲,目光飄渺,“富人家的孩子想要富貴一生,不敗家產即可。窮人家的孩子想要揚名立萬,得學會賭呐!”
“你爹是酒鬼,你是賭徒,你還真是,子承父業呢!”老夏瞻撣去褲腿灰塵,微笑道,“劉權生以名利做酒,你以富貴為注,賭的都是人生得失啊!”
“前輩,我和我爹可不一樣!”劉懿輕笑,“棄燕雀之小誌,慕鴻鵠以高翔,晚輩要玩,就玩大的!”
兩人正在閒敘之際,一陣急促馬蹄之聲從遠方傳來。
“淩源郡府記事掾曹治,奉命接掌豐毅縣,速開城門!”
曹治能夠與劉懿腳前腳後到達豐毅城,很顯然,這並不是巧合,而是早有預謀的。
聽完此話,劉懿起身,“走吧,夏爺爺,咱們回平田軍吃肉喝酒去!”
“曹治剛毅酷烈,他一來,黃家在豐毅縣積攢的人脈和商鋪,怕是要煙消雲散了!”
夏瞻緩緩起身,笑罵道,“臭小子,白白遛了老夫一趟,早知如此,我就不多管閒事了!”
劉懿無賴一笑,“幫夏爺爺活動活動手腳,回去也好多吃點肉!”
兩人邊走邊聊,漸行漸遠,一如走了就無法回頭的人生路!
……
萬裡江天遼闊,一村煙樹茫茫。
塞北的遼闊,足可養三千豪氣。
若真論起來,豐毅城與淩源城兩城相隔不遠,快馬加鞭一日即到。
可在歸途中,夏瞻和劉懿卻行走的極為緩慢,倆人走走停停,悠然自得,好似賞秋景的旅者。
走在鄉野之間,劉懿時而向路邊農戶問問收成、時而問問冷暖,幾番跑動,倒把自己累的氣喘籲籲。
此刻,兩人小憩樹下,老夏瞻一邊揉捏雙腿,一邊張口問道,“小子,你又不是郡守,體黎庶情作甚?”
“平田三載,數千將士埋骨他鄉,總要替他們問一問平田到底有沒有給鄉親們帶來好日子。”劉懿拾起一把泥土,慢慢看著其從手中流逝,眼中沒落一閃而逝,“回去後,也好去望南祠陪他們說說話!”
逝去的青春,最難追悔;逝去的英雄,最難吊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