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嫂子們送走後,白明微來到小傳義的身邊,蹲在他麵前,用與同齡人說話的語氣,柔聲道:“傳義,曾祖父想送你走,並非是因為你幫不上忙。”
“你是這個家最小的孩子,而我們都是你的親長,我們有責任保護幼小的你,有責任給你好好長大的機會。”
“有小傳義在,白家才能一代傳一代,等到你長大後頂立門戶,娶妻生子,白家又會以另外一種方式延續下去。”
“而白家數代先祖所堅持的信念,也能曆久彌新,長久不衰。所以曾祖父才會拚儘全力想要送你走。”
“你對白家的擔當,以及身為男兒該有的坦蕩,這些我們都看在眼裡。”
“你始終是我們的驕傲,我們從未有過不要你,或者是覺得你是拖累的念頭。”
小傳義嘴巴一扁,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他摟住白明微的脖頸,聲音喑啞,哽咽:“大姑姑的話,傳義都明白。”
“傳義知道曾祖父的心意,但是傳義也想陪在大姑姑身邊,在將士疲累的時候,可以幫大姑姑勉勵將士。”
“在大姑姑焦頭爛額的時候,可以給大姑姑安慰;在大姑姑勝利的時候,也可以同大姑姑一起歡呼。”
“在找到父親和祖父他們的時候,也能幫大姑姑捧一捧他們的屍骨;傳義想為這個家儘一份力,哪怕傳義還小,哪怕這份力量微不足道。”
白明微抱住小傳義:“在姑姑麵前,傳義可以永遠當個小孩子,傷心了可以找姑姑哭;高興時也能與姑姑分享;害怕時姑姑會保護你;迷茫時姑姑會成為指引你前行的明燈。”
“傳義,無論任何時候,姑姑都是你的依靠,姑姑永遠都是一棵你可以依靠的大樹,所以偶爾孩子氣也沒關係。”
“姑姑麵前的傳義,可以是有些有肉愛撒嬌的孩子,因為堅強是給外人看的,為了不被人識破弱點,我們必須全副武裝。”
“但在親人麵前,在你能依靠的大姑姑麵前,你永遠可以展露真實的一麵。”
“無論我的小傳義是什麼樣子,大姑姑都會包容你,支持你,還有努力去體諒你、理解你。”
“我們是至親之人,我們之間有著堅不可摧的血緣紐帶,這份紐帶會將我們團結起來,也會讓我們貼近彼此,在彼此麵前做最真實的人。”
小傳義吸了吸鼻子:“嗯,傳義明白的。”
接下來,不用白明微哄,傳義便自己躺到榻上休息了。
白明微繼續坐到案前,著手處理事務。
她的公務不止練兵與製定作戰計劃,就算有專人負責各方麵的事宜,但她身為率軍者,方方麵麵都要兼顧與了解。
所以,忙碌成為了這些日子以來,她每日都要經曆的事情。
忽然,帳簾動了動。
她立即虛空一抓,手裡便多了隻小白貂,正張牙舞爪地衝她嘶叫。
隨即簾子被掀開,風輕塵神祇般的身影便出現在帳裡:“小白,你又調皮了吧?跑來這裡做什麼?”
白明微把小白貂丟給風輕塵:“傳義睡了,我們出去說。”
兩人來到帳篷後麵,那裡有一棵大樹,樹梢上掛著一彎皎潔的皓月。
河漢清淺,冷月如鉤。
月夜薄紗籠罩下,風輕塵白衣如霜,月華緩緩流動在上麵,就像月色灑在了雪地上,那般澄澈乾淨。
白明微問:“你找我?”
風輕塵頷首:“小白把方才的事告訴我了,我一直以為你不知此行的凶險,但你既然想要把嫂子們送走,想必也明白前方腥風血雨,九死一生。”
白明微道:“我知道,因為白家剛剛切身體會。”
風輕塵麵對她的方向,仿佛在凝著她,用一顆真心久久凝視。
“你知道危險,想送嫂嫂們走,但你想過自己沒有?彆人會麵臨的危險,難道你就不會麵臨麼?”
說著,風輕塵猛地靠近她,幾乎與她雙頰相觸。
淡淡的鼻息縈繞,山間的冷風都吹不散這一刻的灼熱:“我送你走,天涯海角,我都能護你今生平安喜樂。”
白明微後退幾步,聲音淡得沒有任何情緒:“風軍師,你僭越了。不過多謝你的好意,我不會走。”
風輕塵一字字問:“不走,為著什麼?”
不等白明微回答,他又無比誠懇地道:“為了找回父叔兄長的屍體麼?還是為了收複東陵失去的五座城池?亦或是保你們白家不被元貞帝與他人聯合迫害?”
“如果你是為了這些事,那麼我都可以為你做到,前方的屍山血海我不願你去。”
“我有足夠的能力為你擋風避雨,護住你在飄搖亂世中不沾風雨,你可以永遠做天真無邪的小姑娘,隻煩惱三餐吃什麼,哪種妝容最好看,什麼樣式的衣裳適合你。”
白明微凝著天上的燦爛星河:“風公子,我並非因為白家遭難,才臨危受命扛起這些擔子。”
“我熱愛這片土地,熱愛這片土地上生活著的人,而這份熱愛,便如同姓氏一樣,在我出生之日便刻在我的骨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