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正拿起車廂裡的酒壺,捏著玉墜,跟在薑楠的身旁,詢問起
“薑楠這是什麼意思?”
“我隻是覺得,男女有彆。何況玉墜在你們這兒應當有彆的意思,我便想著,這東西我不能收下。”
沈一正道“送你了就是送你了,你何必還我,拿去賣錢也可以。”
“沈一正!”薑楠忍不住的朝他怒道。
以往薑楠再覺得沈一正討厭都沒曾用這般眼神與這般語氣,“你這般聰明,何必讓我把話說透。玉墜是貼身之物,我若收下了,你將我當做了什麼?”
她見沈一正不再言語,她繼續道“我先走了,太晚了。關於商號之事,明天等商歸來了我們再聊。”
說完,她踏入夜幕,不再回首。
…
書房裡,昏暗的燭火被鑽入的秋風吹拂搖曳。
沈一正坐在案桌前不知多久了,自打他回到書房後,他便像是被點了穴一般,一直端詳手中的玉墜。
玉墜被他用手托著,圓形的同心球躺在他的手心,青色的穗子垂下與他的寬袖糾纏。
這枚同心球玉墜他從小把玩到大,哪裡有豁口他都一清二楚。
他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心中好奇,好奇同心球玉墜最裡層的球是如何安進去的。便捏著一根木棍戳著、挑著。木棍易折,在同心球裡頭斷了一根又一根。後來,他便從母親的妝匣裡取來一枚銀簪。
也正因此,這顆玉墜上便留下了一道道再也無法抹去的劃痕。
玉墜是家中族人,人人佩戴,身份的象征。
母親發現他的玉墜滿是劃痕後,並沒生氣,而是和煦地給了他一枚黑色的漆盒,耐心地與當時還小的他說
“其實玉墜不過是身外之物,並不重要。可它所負的意義卻不簡單。你看,它上頭刻了你的名字,那它便是你……阿正如果在今後遇到了一人,你不知如何與她說道,你便將玉墜送於她,就像是將自己的內心一方天地交給她。”
坐在案桌前的沈一正神情中情緒複雜,他掀起右手的寬袖,看著手腕上那道十年前薑楠咬了之後留下的牙印。
他借著昏暗燭火,看著這道牙印良久。半晌後,他似乎下定什麼決心一般,緩緩放下衣袖,打開在一旁安安靜靜躺在案桌上的黑色漆盒,他小心仔細地將墜子慢慢放入其中。
他回想起,自己將玉墜送給薑楠的那天,恰好得知了施無慕的計劃。
他性子穩重,走一步看三步,因此早早的做了安排。在那日便安排趙國的姑娘入臨淵與他成婚,斷絕今後所有的、可能帶來的危險苗頭。
可就在當天,密信送出去之後,沈一正忽然想起母親的話語將自己內心的一方天地交給一人。
趙國女子麼?
她,似乎不行。
……
他當時鬼使神差的覺得,如果真要送出玉墜,如果真要將自己不為人知的一方天地給一個人看,那麼,這人可以是薑楠。
不選擇與薑楠成婚,因她是穿越者,他得好好利用,避免今後潛在的危險。
送給薑楠玉墜,是因她能看到他心中的天地,那些從不敢展示人前的古怪脾氣。
沈一正淒淒一笑,案桌上的燈花適當的爆裂,將這間昏暗的書房分割出涇渭分明的兩種明暗界限,將沈一正豐神如玉的樣貌拂照出明暗交替的兩種混雜在一起的矛盾氣度。
沈一正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一個矛盾的人。
幾十年前如此,幾十年後的如今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