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薑楠在商州客棧休整了一晚,她一醒來,看到兩個孩子不知何時抱在一起滾到了床尾。
她笑著,將被子掖好,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剛一出門,便見著禇複在門外久等。
“禇大人這是?”
“沒什麼,清早無事,想找江北姑娘閒聊幾句。”禇複笑笑,引著薑楠來到客棧一樓,盤坐在一張條案前,示意薑楠坐下說。
這時,清早的第一縷陽光從街角的屋簷後頭緩緩升起,薑楠眯著眼睛遙遙地看了一眼,輕聲問
“禇大人想問何事?”
“江北姑娘昨日分明是告狀的模樣,為何到最後成了托付孩子?是姑娘怕了麼?怕官威?”禇複倒不轉圜,直接了當問起。
若是以往的薑楠,或許還真會不管三七二十一,指著昨日劉縣令的鼻子質問,為何當初不讓傅藹先生他們進城!
可如今,太多人命,何況身邊還有兩個孩子,薑楠沒辦法冒險。隻能在昨天故意演了這麼一出戲,暫時搞一下劉縣令的心態。
“不是怕官威,而是怕戰火。魏趙邊境戰爭頻發,若我一句話引起魏國邊境動蕩,讓趙國有機可乘,我怕罪孽深重,更怕對不起傅藹先生在天之靈。”
“那,姑娘不打算說了?”
薑楠抬起雙眸,看向那總是帶著淺淺笑容的禇複,他和禇離很不一樣,以前禇離是明著拿蜘蛛嚇薑楠,現在禇複是憋著壞給薑楠挖坑。
薑楠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反問道“禇大人不也早知道這事了,您為何要等我說?”
他想找一個出頭鳥。
薑楠昨日若說了,後續處理的流程應該很簡單——
她先是被關在牢獄處置,以安民心。然後說要慢慢調查,實則禇複上報高層這件事。接著過幾天說是調查清楚了,實則是換一個官員而來,說冤枉姑娘了。最後放薑楠出獄。
其實,問題的根本原因不在這裡,不管最後換了多少官員,同樣的事依舊還會發生。
“禇大人,你可知懶政一刀切?”她見禇複微微愣神,便繼續道
“其實根本原因,不是換怎麼樣的官員,而是出什麼政策。我相信在邊境遊蕩的魏國人,定還有不少,我也相信最後不管換怎麼樣的官員,隻要他們不想擔責,依舊是會采用一刀切政策。因此為何不在城門口設一處關隘,統計這些身份不明的百姓,將他們的籍貫記下,朝中派人去到他們戶籍所在核實。這樣在外的魏國子民也會感念國家記得自己。”
說完,她見禇複沉默,想來是聽明白了,便起身做福,道
“還望,禇大人不要讓傅藹先生這樣的枉死……再發生。”
…
薑楠最後是在巳時左右離開商州城的。
她手裡拿著鐵鍬,挎著塞滿元寶蠟燭的竹籃,徒步走了近半個小時才到了初方山。
她坐在山下休息了二十分鐘後,便繼續起身往昨晚的那個營地而去。
她撥開灌木,見著裡頭頂上的樹枝,不知何時被何人削去許多,明亮許多,也因此更加吸引一些喜食腐肉的烏鴉聞味而至。
她將鐵鍬駐在地上,放下手裡的竹籃,從懷中取繃帶,將自己的手一點點的纏繞。
“接下去得大乾一場了。”
她心中想著,將手裡的繃帶係緊,挽起袖子,握了握拳。
接著,她執起鐵鍬開始掘土。
挖好一個坑後,她便動手拖來一具屍體。
埋人的過程中,她發現趙國士兵的遺體不見了,想來是趙國自己處理掉了。
……
後來也不知她是不是埋人埋多了,有些瘋了。
當她滿手是血汙的埋下第十具屍體時,她竟異想天開地往旁邊的一個剛挖好的坑裡躺下。
緊接著她雙眸一閉,兩手搭在腹部,安詳地入眠,這一睡她竟無夢好眠的睡到了傍晚時分。